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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辰釗嗯了聲,道:「那上元節,我回來陪你一起過,可好?」
話音剛落,一抹積雪從枝頭掉落,打在兩人中間,濺起的雪沫砸到李幼白腳尖,她動了下,心裡頭有種特別的熱意。她沒說話,只咬著唇站在那兒,然後那隻手抬起來,貼著她的額頭將幾綹青絲抿到她耳後,眼皮低垂,明朗的眼睛望著自己,像是一泓清涼的明月,又像山澗汩汩溪水,李幼白看見他瞳仁中的自己。
他們挨得如此之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聲。
誰都沒有再說話,但又好像都說了什麼。
國子監放假,半青提前拿著條子去領來炭火,又抱來兩床被褥。
進門後小聲道:「姑娘,方才我聽他們說閒話,道姜皇后出事了。」
李幼白抬頭,半青湊過來神秘兮兮道:「姜娘子和薛娘子好容易侍完疾,要回各自家中歇息等著過年,誰知昨日玉堂殿塌了根房梁,正巧砸到姜皇后。據說砸的不輕,姜娘子和薛娘子便又走不成,接著又要伺候姜皇后的傷,也不知何時才能得空。」
半青感嘆,當初她們扒著姜皇后這座靠山,說是侍疾,實則是給國子監和所有人看,她們讀書不過是為了彰顯身份,即便沒有考中,憑著姜皇后這樣的姑母姨母,亦能找到門第高的人家議親。
她們並非為了功名,只是為了嫁的更好。
李幼白也知道,故而怔愣了片刻後,問:「你還聽到什麼了,有沒有將作監三個字?」
半青摸著後腦勺想了會兒,喃喃道:「仿佛是有,但我沒聽真切。」
月前將作監便在修葺皇城各處宮殿,姜皇后被砸,想來將作監難辭其咎。而崔貴妃的父親乃是將作大監,是統領整個將作監的人,事關皇后,他又豈能置身其外。
果然如李幼白所猜測,年前的朝堂,姜皇后母家極其親和一派陸續呈報奏疏,要求嚴查嚴審將作監以及大監崔泰,言辭鑿鑿,道國母身體受損,令天下百姓動容驚慌。為穩江山安寧,勢必要揪其源頭,嚴懲不貸。
御史台也連番上書,朝中氣氛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此事不僅僅是姜皇后受傷這麼簡單,而是關係到姜家和崔家在朝中的地位,究竟孰輕孰重。
姜家和崔家,向來水火不容,如今局面更是逼得陛下不得不趕緊拿出態度。
陛下雖寵愛貴妃,但姜皇后手握兩子一女,長子還是當朝儲君,幾乎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陛下會安撫姜家,懲治崔家。
國子監放假,本地監生都回到家中休息,只有像李幼白一樣的外地考生留在京城,在房舍內繼續苦讀。
難得清靜,李幼白在書房挑了幾本典籍,坐在古桐木雕就的大案前翻閱,看了一個多時辰後,起身,才發現斜對面坐了個人。
見她站起來,那人微微抿唇,跟著走到她身邊。
「閔大人?」
閔裕文笑,看了眼她懷裡的書,問:「這書晦澀難懂,看一日都才翻動幾頁而已,你能看的下去?」
李幼白撫著書頁,回道:「所以想趕緊還了,換本簡單些的歇歇。」
「若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勤勉,何愁所求不成?」閔裕文跟她走到書架前,見她要墊腳,便接過她的書,幫其放回原處。
他身上有股墨香味,很淡,李幼白道謝,轉頭又問:「閔大人是特意等我的?」
閔裕文嗯了聲,其實他早到了半個時辰,但見她在那專心致志看書,又不忍打擾,遂就坐在斜對面等她。自始至終她都沒注意到自己,就坐在一隅默默翻看,偶爾拿筆在紙上勾畫,烏黑色的發間,一對芙蓉簪若隱若現,看累了,便兀自揉揉手指,接著便又繼續。
在旁人眼中枯燥乏味的生活,她卻是甘之如飴,每每看到醉心處,面上的表情總是起伏不斷。
閔裕文問她過年事宜,得知她就在京城與半青過時,稍微猶豫了少頃,但還是問出來。
「李娘子,恕我冒昧。」
李幼白睫毛顫了下,抬頭望著他。
「你要不要去我家中過年,守歲,看煙火?」
第42章
李幼白懷疑自己聽錯了, 表情逐漸變得疑惑。
閔裕文低頭,袖中雙手微微捏成拳頭,又鬆開, 再度詢問:「我是想說,你應當是頭一遭孤身在外過年,到時萬家燈火,處處歡聲笑語,熱鬧喜慶, 你怕是看了會難受。」
「所以,要不要隨我回家, 感受一下京里的年味?」
他看著李幼白的眼睛睜大, 清水一樣的澄澈後,似染上一些霧氣,隨後緩緩地啟唇:「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閔裕文暗自鬆了口氣,道:「不會。爹娘只我一個兒子, 素日裡便總說單薄, 更何況是除夕夜, 若你去了, 我母親一定會很高興。」
李幼白福了一禮:「如此,多謝閔大人了。」
她實在是別有居心, 在聽到閔裕文要帶她回家過年的時候,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感激, 而是隱約的竊喜, 像小偷拿到了主家的鑰匙, 忐忑中帶著激動和雀躍。
越是如此, 她對閔裕文越是歉疚,尤其面對他那張斯文正派的臉, 她便覺得自己愧對朋友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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