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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頭,望見一抹鍺色裙擺,沿著紋路往上看,便是馮氏那張又氣又心疼的臉,李幼白舔了舔乾涸的唇瓣,喚她:「娘。」
馮氏深吸了口氣,說道:「罷了,既你不喜歡王家,這門親事便不再提。往後娘給你慢慢相看,總能挑出你中意的,回院裡,我讓大夫給你瞧瞧膝蓋。」
「娘,」李幼白仰著頭,卻沒起身,「我是真的喜歡讀書,縣試、府試、院試,我都考過了,若非您瞞著我拿回今歲鄉試的具結單,我眼下已經在齊州備考了。
您總說李家式微,父親常年外放官運不順,他的同窗多半高升為朝廷重臣。兄長考中進士去平縣當官,您高興地放炮仗掛燈籠。
他能做的,我也可以,我也能讓爹和娘驕傲。」
「不成!」馮氏異常堅決,徑直否了她的話,「李家用不著你去國子監拋頭露面!」
李幼白眼眶紅了,多日來的委屈悉數化作不甘不忿:「妹妹愛女紅,您給她請最好的師父。妹妹要學琴,您買名貴的古琴,請樂坊的名師。
她想做什麼,喜歡做什麼,您都成全。連她喜歡許家哥哥,您也能想方設法給她定下親事。而我只是想讀書,您為何推三阻四,不肯點頭?」
馮氏並未動怒,看著女兒蓄滿淚珠的眼眶,隱忍著不肯落淚的委屈模樣,不由攥緊手裡的帕子。
「娘問過你,是你說不喜歡許家小郎君的...」
「如果我說喜歡呢,娘會讓妹妹傷心,然後成全我和許家哥哥嗎?」李幼白低頭,眼淚沿著腮頰啪嗒啪嗒斷了線一般。
「我慶幸自己不喜歡他,娘也一樣的心情,對不對?所以把他留給妹妹的時候可以沒有負擔,可以理所當然。
我可以不計較,但我想做自己喜歡的事,只想做我認為值得的事,這都不可以嗎?」
馮氏說不出話,想給她抹淚,又被她決絕的神色看的僵在原地。
母女二人對峙了半晌,馮氏獨自離開祠堂,門從李幼白身後關上。
夜半三更,李家院裡熱鬧起來,丫鬟匆忙趕去正堂點燈罩紗,侍奉茶水。
李幼白才知,父親和兄長都從任上趕回家來。
李溫書看著妹妹,她肩膀顫顫發抖,默不作聲的哭,眼淚止不住了似的,一個勁兒地往下淌,又怕在家人面前丟臉,遂抬手抹了把,清潤澄淨的眼眸透著股不服輸的韌勁兒。
「為何一定要去國子監?」
堂中只剩下父親和兄長,兩人面上俱是風塵僕僕,一看便知是聞訊急趕回來的。
李幼白吸了吸鼻子,道:「考進士,博功名,入內閣,光宗耀祖。」
本朝民風開放,政通清明,朝中不乏女官居於高位。
前兩年長公主與陛下獻策,要放寬取士限制,不拘一格,不計門第,不論性別,舉賢任能,但凡識達古今的有才之士,皆可參加朝廷舉辦的考試。陛下採納了長公主的提議,自此以後越來越多的女郎走進書院,走向朝堂。
李沛眉心緊蹙,瞟了眼立在旁側的兒子,又往窗外看去,確認沒有第四人後,低聲說道:「你天賦高,又肯用功,本是讀書的好苗子。」
李溫書跟著點了點頭,幼時他讀書練字,隨便給妹妹一本什麼書,她就會乖乖坐在旁邊,且翻看幾次便能默記於心,同樣年紀差不多的二妹卻是坐不住的。
李沛話鋒一轉:「但你不能去國子監,也不要往下讀了。」
「為何?」兄妹二人異口同聲,說完,互看一眼便都齊刷刷望向李沛。
「你母親偏愛曉筠,我心裡清楚,但她藏你的具結書,實則另有隱情。」李沛語重心長,將目光落在女兒面上,「我和你母親藏了十五年的秘密,今夜該與你們坦白了。」
「幼白,你不是我李家骨血。」
「你的親生父親,是我當年的同科狀元,言文宣。」
李沛說的徐緩詳細,但仍給堂中兩人極大的衝擊,尤其是李幼白,自始至終,就像被人推到一團絮麻中,腳踩不到底,喉嚨發不出聲,手心冒出綿密的熱汗。
在祠堂跪了兩日多,水米未進,本就虛弱,如今乍一聽到自己的身世,更是如遭雷劈,一陣暈眩,李溫書忙搭手扶住。
原來她的生父與父親是同科進士,生父言文宣殿試後被陛下欽點為狀元郎,父親是榜眼,探花則被閔弘致摘得,三人因此成了摯友。
後言文宣在翰林院做編修,眼見著是要進內閣的,誰知他竟自請離京,去了江州那等荒涼地做知州。陛下惜才,三年後又將他召回京中,入了禮部。
翌年春祭,閔弘致揭發上奏,道言文宣意圖在祭禮作亂,而後侍衛果真搜出行刺的刀劍火/藥等物。因事關重大,此案經由刑部和大理寺聯合審查,言文宣俯首就縛,定罪後沒幾日便被斬首示眾。
「文宣到江州的第三年秋,也就是貞武八年,他托心腹丫鬟將你送到李家,告訴我你娘失蹤了,你爹說言家要出禍事。」
「我到李家半年,我爹便被召回京中,也就是說,我爹預感到他會死?」李幼白很快理清了脈絡,事情聽起來說不出的古怪。
李沛道:「此事疑點重重,但牽扯到陛下,且你生父並未喊冤,故而無人翻案。」
「我娘是誰?」
「無人知道你娘身份,文宣是瞞著我們成的婚,連前來送你的丫鬟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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