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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白躺在床上,多日來緊繃的弦鬆開,此時才覺得累到極致。
一夜無夢,睜眼便是翌日清早,下了整夜的雪,打開門入目所及儘是白茫茫一片。
宮裡來人,道貴妃召她。
李幼白簡單梳洗一番,換了件對襟繡芙蓉紋小襖,下面是秋香色如意裙,半青找出那件緋色狐裘大氅,幫她整理好系帶,李幼白臨走前,轉頭又要了把傘。
雪後的宮城巍峨肅穆,引領的內監換了個人,李幼白抬頭,忽然一愣。
竟是顧樂成。
「顧大監,您怎麼親自來了?」顧樂成是劉長湛身邊的老人,尋常是不會做這些瑣碎事的。
顧樂成笑著說道:「貴妃娘娘在宣明殿,陛下聽聞娘娘要見小李大人,便叫奴才過來候著。雪天路滑,小李大人注意腳下。」
崔慕珠找李幼白的確有事,因著閔弘致的一番話,她想同李幼白商量婚事。但她沒想到的是,劉長湛會在今日召自己去承明殿,且當著自己的面令顧樂成去接李幼白。
崔慕珠心中生出不大妙的感覺,緩緩走到屏風處,往偏殿掃了眼,忽然看到一個碩大的銅製牢籠,當中人背對他們坐著,反覆華貴的裙袍像是一抹刺眼的鮮血。
她倏地握緊拳頭,肩上一沉,她扭頭,劉長湛擁住她環過細腰,下頜抵在她的頸間,嗓音低啞深沉:「貴妃,為了你,朕做什麼都可以。」
籠中人仿佛顫了下,旋即慢慢回過頭來。
第79章
那是一雙晦暗郁沉的眼睛, 因嫉妒而逐漸變得扭曲猙獰。
猩紅如野獸一般,死死凝視著殿中人。
這一剎,崔慕珠只覺得噁心, 她想起多年前看到的場景,想起劉瑞君著薄軟紗裙靠在劉長湛懷裡,說這一生一世都不背棄他,拋棄他,說她會堅定不移站在他身邊, 為他的帝王業保駕護航。而劉長湛是怎麼回的,他沒有推開劉瑞君的靠近, 而是用低沉的語調回應她, 道阿姊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不管是姜皇后還是崔貴妃,誰都比不上阿姊的分量。
好一對彼此信任的姐弟。
那一瞬,初將真心付諸劉長湛的崔慕珠除了暗嘲自己的愚蠢, 再無其他想法。從被納入宮中到生下劉識, 她準備同劉長湛好生過日子的時候, 卻叫她發現自始至終都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
一個虛情假意的男人, 不配得到她的真心。
她想過報復,但在重逢言文宣後, 她改變了想法, 她是真的想同言文宣一生一世走下去的。他太好, 好到無可挑剔, 於是她設計了焚宮, 在安福的幫助下順利逃脫。
當時有多幸福, 現下便有多憎恨。
銅製籠子裡
的人忽地向前,雙手抓住欄杆擠出個譏嘲的笑:「阿湛, 你抱著她時,可曾過我們?」
劉長湛置若罔聞,撫住崔慕珠的手甚至更緊了些,像是怕失去,他曾以為她一直不知他和阿姊的事,自欺欺人地覺得只要他處置的夠快,那些爛事便永遠會爛在他和阿姊的記憶中,他便還是貴妃可以信賴依靠的夫郎。他是真的喜歡貴妃,愛她的美貌,愛她獨一無二的倔強,也愛她不遮不掩的小性子,總之他愛她所有,從頭髮絲到腳趾。
若說對阿姊的依靠和信任,那麼對貴妃,他才像個男人一樣,想將她金屋藏嬌,想與她白頭到老。
他抱著崔慕珠,附唇於她耳上:「貴妃,我們之間,從此不再有嫌隙。」
劉瑞君目眥欲裂,抓住欄杆的手仿佛要將那銅鎖擰斷,她咬碎了銀牙,嫉恨惱怒到了極致,牢籠頂端的紅綢要將她整個兒籠罩,她拼命阻攔,然只抓住一角,其餘三處悉數垂落,他們兩人的身影在她面前旖旎,像是地獄裡的鬼魂,令她頭疼欲裂。
她抓著那方綢布,跪下身去將頭從最底下的銅欄杆處伸出,像是窮途末路的敗軍,死死凝視著劉長湛,看他那雙眼眸中陰惻惻地冷光,對自己再無半點情誼,她狂笑起來,眼尾留下赤紅的血淚,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逼問。
「那些年,算什麼!」
「阿湛,你背棄了我!」
「我便是身死,也決計不會饒過你,我會變成厲鬼,不休不止地跟著你,纏著你,阿湛,我不原諒你,永不原諒。」
紅綢徹底遮住了她的視線,將她如困獸般鎖死在銅籠之中。
崔慕珠聽到窸窣的腳步聲,她抬頭環望四下,便見弓箭手不知何時出現,各自拔出後背上的箭矢,瞄準了紅綢當中不斷走動的身影。
她倒吸了口涼氣,扭頭對上劉長湛郁冷的神情,她張了張唇,卻說不出一個字。
劉長湛親吻她的耳垂,語氣猶如寒冰淬鐵:「再沒人能打擾我們,朕保證。」
隨即面色凝滯地揮手,萬箭齊發,射向紅綢遮住的女人,悽厲的叫聲迴蕩在殿中,起初帶著幾分尖銳,後來那影子倒地,扭動中滲出血來,沿著邊緣淌出,劉瑞君的發掉落,與那血水混合在一起,尖叫變成了呻/吟,痛苦的哀嚎,但很快,所有箭矢射完之後,那影子抽搐了幾下,再沒動彈。
李幼白跟隨顧樂成進殿時,甫一抬頭,便看到紅綢揭開,那鼓出眼眶的紅色眼珠,像鬼一樣盯著虛遠的地方,她整個人蜷成一團,渾身紮成刺蝟一般,只那頭顱高高昂著,死不瞑目地望向籠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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