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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越梧桐之血脈並非……」
被父兄隨意擺弄的泥偶到底並非真的泥偶,心中積聚的苦澀不平不吐不快,對著廢墟絮絮叨叨許久,一壇酒尚未分完,已是天色漸亮。
匆匆忙忙將剩餘的酒一口喝下肚,寧嘉便飛身離開了廢墟。
接下來數日,秋聞瑾跟在寧嘉身側,看著他繼續被父兄利用,做盡了心中不願之事,看著寧嘉眼底日漸沉鬱的光。
某一日,在又一次與父兄的分歧之中,這光終於化作了足以燃盡一切的火。
遠方,正為友人奔走,聚集一切力量想要為其報仇雪恨的吳炳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件剛剛展開,一看落款姓名,眼底便掀起憤恨,忍著將信件挫骨揚灰的衝動,將信件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末了,收起信件閉了閉眼,起身出了門。
以那小子的心性,不會輕易信你,此舉有些草率。
親眼看著寧嘉寫信的秋聞瑾跟著他,看著他暗地裡謀劃奪權事宜,忍不住擔憂起對方的安危。
若是吳炳那小子信了寧嘉還好,兩人裡應外合,奪權之事或有可行之處。
可若是不信,寧嘉此舉,無異自尋死路。
或許過於牽掛,秋聞瑾渾身一輕,再次看清眼前之景時,已然到了吳炳等友人的面前。
看到為了昌陽侯府,為了先皇和太子殿下聚集在一起的眾人。
驚喜地看到傳聞已死,卻分明還活著的古南楓。
失去一隻眼睛一隻手的古南楓不復從前那般清風朗月,身上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煞氣。
在看過寧嘉的密信後,啞著嗓子道,「或可一試,此人既能將密信準確送到此處,分明對你我行蹤了如指掌。」
如今他們勢弱,手上就那麼一點兵馬,若是對方真的心存惡意,只需將此事告知父兄或是傀儡皇帝,派大軍壓境,他們毫無勝算。
吳炳眨眨眼睛,苦笑,「也是,反正都到這個地步了,賭一把也沒什麼。」
確認了吳炳等友人接下來會配合寧嘉裡應外合,秋聞瑾剛放下心,整個人便回到寧嘉身側,再次看著寧嘉派親信四處遊說。
整個都城之中,暗流涌動。
數月一過,在寧嘉的掩護之下,聚集所有能聚集的力量後,得了寧嘉示意,吳炳等人帶上數萬兵馬,化整為零,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都城之外。
在一個極為尋常的深夜裡,給了某些人一個措手不及。
已經關閉的城門,被寧嘉派人從內部硬生生撕開了一道足夠大的口子,給數萬兵馬大開方便之門,率先找出了被景安伯安排在各處的金影衛。
一方為今日已準備數月,另一方守在都城,自以為安全無虞疏於練兵,其結果可想而知。
哪怕人多勢眾,在廝殺足足十日後,吳炳等人終究還是殺入皇宮。
這幾日,秋聞瑾也看著寧嘉對自己的父兄連哄帶騙,鬼話連篇。
大軍入城之後,為了將兩人留在宮中任人瓮中捉鱉,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對立的雙方,在金鑾殿中狹路相逢。
被寧嘉連哄帶騙,雖是心存疑慮,卻依舊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寧安父子以及越梧桐在重重保護之下,態度倨傲。
「我道是什麼人呢,原來,是夾著尾巴逃出都城苟且偷生的一群喪家之犬啊……」
古南楓看死人似的抬起眼帘,望著他們一言不發。
說的多了,古南楓反而唇角一勾,似是看到了什麼有趣之事一般抬起手,往潤滿鮮血的長劍上輕輕一彈。
長劍清鳴,越梧桐和寧軒脖頸一涼,臉上嘲諷的笑意未去,眼睛已經失去應有的靈光。
只剩一個景安伯,脖頸上被一把長劍壓出一條血痕。
被利用的泥偶迎上錯愕的眼神,輕輕一笑,「父親,泥偶如今,想當個人。」
傀儡因束縛而存,那便去了這束縛便是。
後續事宜,寧嘉盡不參與,下一任君王究竟誰當,他也並不關心。
從宮中浴血而出,寧嘉帶著一身父兄的鮮血,打發走亦步亦趨保護他的單武,再次來了昌陽侯府廢墟之地。
依舊是一壇酒一個人,寧嘉仰頭喝了大半,勝下的都餵給廢墟。
「秋聞瑾,若有下輩子,莫要再輕易信了惡鬼之言,願你我都不再執著。」
「……若有下輩子,希望你我,都能換個活法……」
多謝祝願,你我已經換了一個活法,都有良人在側,美景相伴。
寧嘉孑然一身離開廢墟,秋聞瑾卻不再跟著他了。
古南楓等人奪權之後,昌陽侯府廢墟便被小心歸攏到一處就地掩埋,立了墓碑,成為都城之中最為讓人唏噓之景。
墓碑一立,秋聞瑾便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埋首輕輕蹭了蹭。
睡夢之中,脖頸微癢的男人迷迷糊糊,「做噩夢了?」
說著,伸出手掌蓋住秋聞瑾的腦袋,往下順著他的髮絲。
已經清醒過來的秋聞瑾不語,繼續在越梧晟的頸窩磨蹭,直到將人徹底蹭醒,才開口回答對方。
「非是噩夢,而是,好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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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