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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音靠在醫療艙門上,一眼看出問題所在,面色瞬時慘白,「心臟……」
聞言,季方允立刻去看忠姨的外置盒,外置盒裡,心臟外表並無異常,但機械運作的聲響很明顯,他從未見過這種狀況。
他生怕狄音離開醫療艙前功盡棄,再次強調不能亂動,然後咬著牙,將身高近一米九的忠姨攙起,連拖帶抱地弄進了另一台醫療艙。
因有信息記錄,掃描檢查很快,掃描結束,艙內自主開始治療,注射輔助藥物,讓其沉睡。
看著面龐漸漸平緩的忠姨,季方允才稍稍鬆了口氣,轉身問狄音,「忠姨的心臟狀態經常不穩定嗎?」
狄音點頭,「需要定期更換零件。」他不由皺眉,「更換周期應該在兩個月後的,使用時間縮短了……」
季方允即刻邁腿,「在哪裡,我去拿。」
狄音面色凝重,「沒有儲備,這種零件的型號很老舊,現知有餘量的只有醫院,按以前的慣例,會通過博物館和醫院定期交換,和醫院有直接交集後,還沒商討過這件事兒。」
「醫院……」季方允喃喃念叨,心中暗覺不太妙,「忠姨這種狀況,藥物只能緩解痛苦,我們沒有條件供他深度休眠,時間久了絕對撐不住,必須儘快拿到零件。」
學校端了殯儀館,這樣大的陣仗,醫院不會聽不到風聲,但醫院不一定知道,學校有能力讀取山魈的記憶,那麼以拜爾斯的角度來看,他可以繼續做一位無辜的旁觀者,無需和學校撕破臉。
但這個預想,要一切猜測都落定,才能成立。
季方允思忖著,「我們聯繫醫院,只提交換意向,先探探口風,既然有先例在,他們應該也不會覺得奇怪?」
「哥不在,我又……」狄音下意識摸上自己的斷肢。
「有我啊!」季方允趴到艙門上,沖他笑彎眼睛,堵住狄音即將出口的話,「我會先知會余晝的,現在就去!」
人撂下這句話就跑了,狄音心下著急,卻幫不上任何忙,躺在密閉的空間中,齒尖來回磨蹭著嘴唇,在心焦和不安中失神。
與此同時,另一邊,余晝和支恰剛剛到達鬥魚池。
二十多天的光景,物是人非,整個鬥魚池,荒敗得猶如從未有人停留。無人清理,植物以最快的速度占領了這裡。
兩人下了車直奔鬥魚走廊,那被luella曾細心安置的場景,早已看不出原先模樣,被綠色層層覆蓋,只剩玻璃碎片,偶爾在縫隙中折射出黯淡的光。
本應停留在這裡的luella,也不見了蹤影。
之後,兩人找遍整個鬥魚池未果,在幾百米外的雜叢中,找到了屍骨。她和眾多死去的夥伴一樣,被野獸拖拽啃食過,又被棄置荒野。
他們憑著衣物和頭髮,確定了luella,將她帶回她的房間,想了想,又來回幾次,搬回了所有能找到的屍骨。
隨後一把火,點著了昔日的鬥魚池。
兩人靠在車邊,看著火光直衝天際,植物蜷縮哀嚎,熱息撲來,面無表情。
好一陣後,余晝忽然起身,從褲子口袋摸出個金屬外殼的方塊,灰黑色,半個手掌大。他低頭擺弄著那東西,開啟後偏頭問支恰,「你最喜歡什麼顏色?」
支恰掃了那東西一眼,不同型號的爪針藏在外殼下。一隻機械紋身蟲。
余晝對上他的目光,聳聳肩,「luella房間拿的,做個紀念嘍,你最喜歡什麼顏色?」
支恰確實思考了一下,但沒想出來。
余晝接著又問,「那你覺得,身上最重要的部位是哪兒?」
支恰,「腦子。」
「紋腦子上……好像有點兒困難吧。」余晝閱讀著屏幕上的疼痛等級,「最疼的地方原來是腦袋啊……行,就這兒了,要個白色的。」說著他將機器舉到支恰面前,勾起嘴角,「簽個名兒?」
支恰抬眼,似笑非笑的,「怎麼,想歸我所有?」
余晝理直氣壯地嗯一聲,「給個機會?」
支恰暼著那一小塊等著錄入的屏幕,勾唇一笑,抬起指尖寫了一串數字。將屏幕推回,又看戲般的望向余晝。這人臭美得有目共睹,他才不信他會將自己的通緝編號紋在臉上,只等著看他如何收場。
余晝略略掃過那串數字,臉上毫無異樣,同樣揚起唇角,「覺得我不敢,是吧。」
話說完他也完成了設定,二話不說將紋身蟲放上太陽穴,系統識別了皮膚位置,自己調整好角度,然後飛快伸出八隻爪針,有序地刺入皮膚,在幾秒鐘內完成了紋身。
余晝自己設定的最快速度,太陽穴周遭疼得像火燎,卻也只能在心裡罵蟲。蟲子收起爪針後,他立刻俯身趴到後視鏡前,仔細打量著成果,小聲嘟囔,「靠,還真他媽挺疼的。」
他的臉上,從眉骨起始,蓋過太陽穴,白色的SIV1736好像一處商品碼,酷是酷,但看起來更不像個好人。
余晝欣賞完自己的紋身,回頭,忽然抓住微微愣神的支恰,拉著他的手去摸他的刻字,「怎麼樣?」
「不好看。」支恰實話實說,像瓷器上的瑕疵。
「是嗎,我覺得不錯啊,以後要是有人撿到我,就知道要還給誰了。」余晝拉過支恰,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丟不了了。」
支恰喉結滑動,眼神看著清明,心裡卻總不是無動於衷。他正不知說什麼好,車裡忽然又冒出一個聲音,大聲叫著他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