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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納提一頓,眯眼打量了一下,接著舉起剔了一半的那隻手,朝支恰晃,「這樣是不是好些了?」
支恰語塞一瞬,隨即點頭,「好多了。」
司洛特將剔下的皮肉刮在桶邊,「我們打算只用指骨,穿一條項鍊給他,剩下的部分可以送你,做一隻護腕,或胸針,你更喜歡哪種?」
支恰正想著如何讓雙胞胎打消這個念頭,肩頭便先被拍了一下,剛側頭,忠姨也在阿佘的位置坐下。
替換過零件,又經過幾天修養,忠姨已能自如活動,因休眠及時,身體也未留下什麼不良症狀,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支恰沖他笑笑,「氣色看著不錯。」
忠姨回他一個短促的笑,摩挲著交疊的手,斟酌著開口,「……我剛去看了方允,傷口恢復的還不錯,狄音在陪著他。」說著他不由開始咬牙切齒,「貫穿傷和上次一個位置,那群畜生……就他媽是故意的……」
支恰預感到他想說什麼,選擇安靜等待。
「我……」忠姨舔了舔乾燥的唇,眉間重複皺起,「我覺得很抱歉,前段兒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我本意是不想麻煩你們,卻給你們惹了更大的麻煩,我以為自己還能撐些日子,誰知道……我真恨我自己,恨這把老骨頭,如果方允醒不過來,我真的、我不知道怎麼面對狄音,更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們,我真的很抱歉……」
支恰稍稍頷首,平聲道,「這是季方允自己的選擇,我無權代他接受你的歉意,只是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把錯誤歸咎到你身上,也不會希望你感覺抱歉,但這些話,你可以再說給他聽。」他輕輕翹起嘴角,「他一定會醒過來。」
他話音落下,余晝也穿過整個大廳搬來了椅子,二話不說擠在兩人中間。方才遠遠看見忠姨,他就已大概猜到兩人在說什麼,然後特意等到支恰表情舒緩,才塞了進來。
落了座,他三兩句開啟別的話題,還不忘誇誇雙胞胎的「工藝品」。作為末位人員,支恰他們一直最後領取物資。余晝跟在幾人後面去領吃的,眼見著他們領了幾塊碳水凍和丁點兒固體物不見的罐頭湯,氣得直衝分發那人使眼色。
結果分發物資那人以為余晝是嫌他動作慢,手一抖,給支恰的湯還撒了大半。
支恰一走,余晝立刻拎起湯勺要敲人,想著可能被支恰看見,又壓下火氣把勺扔回桶里,痛心疾首地咬牙,「你小子眼睛留著幹什麼用的?看不出你嫂子很瘦嗎!」
「老、老大……」被余晝揪著衣領,手下瞬時冒了一腦門汗,但摸不著頭腦,「……哪、哪個是嫂子?」
余晝揪著人朝支恰的方向轉,「看好了,最漂亮那個!」
「是、是老大,看見了,但、但他說……」余光中瞥見余晝的臉色,手下立刻哆哆嗦嗦且識相地改口,「可嫂、嫂子說,說無功不受祿,要我們就按之前的標準分配……」
余晝驀地鬆開人,目光隨著支恰飄遠,他很輕易地就察覺到,支恰就是故意要他無所適從。即使如此,他還是一陣窩心又欣喜。畢竟,支恰願意費心思讓他不是滋味,足以見得他和別人不一樣。
回到餐桌,余晝強硬地和支恰換了餐,卻被雙胞胎吃了大半。吃完飯,有三個人的通訊器震了一下,小人的頭頂冒出一個碗。
看到消息,雙胞胎舉起列夫的手,齊聲歡呼,「今天我們洗碗!」
對他們來說,洗碗等同於水上遊樂園一日游,是個不錯的消遣。
余晝心虛地瞟向支恰,明知故問,「你們不會……用手洗吧。」
支恰口吻輕巧,「是呀。」
余晝面色一僵,「洗、洗過很多次了嗎?」
支恰戳戳下巴,「十次是有的,排班表似乎總出些小問題,但為同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樂意至極。」
在學校,日常雜務的安排很公平,但因余晝的叮囑,出些小問題不是問題,也因為余晝放話在先,自然有人變著法兒的給支恰他們找不痛快,比如不用機器,手洗全員的幾百個碗盤。
支恰看著余晝一陣青白的臉,勾勾嘴角,「你要不要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試試?」
余晝吸了口氣,「好,但你要看著。」
用了四五個來回,余晝獨自用推車將全員的餐具運到了主樓後的空泳池,最後一趟他還運了把椅子,給支恰坐。
泳池裡,余晝穿著橡膠靴,坐在幾乎將他淹沒的碗盤山里,一個個刷洗著盤子。而支恰,就坐在池邊,神情自若地瞧著他。
雙胞胎被剝奪了樂趣大為惱火,趁余晝不備,拽了水管就朝他噴,被支恰制止才停手,覺得無趣,又一溜煙跑走,去繼續處理他們的手骨項鍊。
沒了人打擾,余晝濕淋淋地坐下,繼續認真刷盤子,一個接一個,一刻不停,沖洗乾淨一部分,就摞起搬到池邊。
看著餐具一點點減少,支恰幾次想開口,看著余晝的樣子,又都作罷。
余晝低著頭,在擦拭和水聲中突然出聲,「抱歉的話你可能早就聽夠了,我也知道,這些事兒你可能根本不在意,但我還是想體驗一下……你因為我而受過的不公平對待,我想盡我所能,不再讓你受到任何不公平對待……」
聽著余晝斷續說著這些,支恰默默開始搖晃自己的椅子,腳尖觸地施力,帶著椅子向後仰,然後靠慣性回落,他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磕著地面,幾次險些要從椅子上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