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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是你,」說著支恰也坐起身,動作有不易察覺的遲緩,「你會怎麼做?」
余晝滿不在乎地,「我的話,壓根兒就不會來。」他不由好奇,「你為什麼要來這裡?你可不是有求必應的人。」
頓了頓,支恰緩緩抬起頭,目光似乎透過阻礙望向了遠方,他下意識撥了撥手邊的植物,「世界本可以不這樣。」
聽他這樣說,余晝忽然沉默,盯著支恰,不知在想些什麼。
支恰沒再繼續,拿過採集箱扔給余晝,又把自己的槍交給他,「你有和誰說過你會來這裡嗎。」
余晝下意識接過,「沒有。」
「我猜也是。」支恰又翻著自己身上的東西,翻出後都給了余晝,「好了,趁他們沒回來,快走吧。」
余晝這時才發現支恰的臉色不對勁兒,低頭一看,支恰的褲管,早已被血浸濕了。
在剛才那場掃射里,他的左腿被打中了。
余晝倒吸一口氣,立刻掀開支恰的褲腿查看,傷口還在流血。他們所有物資儲備都在車上,看著他的傷,他突然很後悔任著支恰來到這裡,他該在人出門時就把人攔下。
撕開自己的衣服,余晝先幫他包紮了傷口,不等他說些什麼,就聽支恰平靜道。
「對那些人來說,我們唯一的價值是為他們填飽肚子,所以即使我們找上門談判,也交換不出什麼。」看著余晝緊皺的眉頭,支恰抬手點了點,「挺疼的,應該傷到了骨頭,我出不去了,你明白的。」
他帶著遊玩兒的心情尾隨,直到支恰受傷,才意識到事態嚴峻。余晝的目光放遠片刻,轉回後沉聲道,「我會帶你出去的。」
「如果你現在動身,可能還有機會走出去,之後你可以來救我,而你現在在浪費時間。」
余晝繃著臉搖頭,「你以為我不知道,只要我離開,你就會殺了自己……我們曾經也受困於這種情況,但我們走出去了,這次也一樣,我會帶你出去的,只要走到鬥魚池……」
支恰還是很平靜,「從這裡到鬥魚池直線距離幾十公里,即使不迷路,我走不了,傷口隨時可能會感染,我們也不確定下一個區域的植物狀態是否可以通行,如果你帶上我是為了作為糧食儲備……」
「支恰……」余晝打斷他,目光忽然軟下來,「我好像有點兒喜歡上你……」
他話沒說完,也被支恰一拳打斷。
支恰的語氣毫無起伏,「中毒了是吧,現在清醒了嗎。」
余晝頭歪在一邊,怔了怔,舌尖頂了頂腮,又捂住臉頰,也順便遮住他自己都不知為什麼的笑意,接著獨自嘟囔著,「清醒了,我確實是在浪費時間。」
說完他挎好採集箱,收好他和支恰僅有的裝備,強硬地背上支恰,摸黑前進。
支恰並未掙扎,只覺得余晝忽然蠢透了。
第34章 樹洞
權衡再三後,支恰自己動手取出了子彈。
在比人高的叢林裡,辨別方向是最困難的事情。
緩慢穿梭在各種危險的植物間,他們既要小心被植物攻擊,還要提防遍布腳下的觸發陷阱。
幾個小時下來,兩人也沒走出多遠,卻在枯樹群中發現了一個天然樹洞,在危機四伏的環境裡,無疑是個難得的休憩場所。
樹洞離地近兩米高,余晝先托著支恰上去,又剝下一大塊枯樹皮,夾在腋下利索地跟著爬上去。鑽進樹洞後他把樹皮擋在了入口,只留了一小半縫隙通風。
枯樹雖粗得誇張,可樹洞容納兩個成年男人還是擠了些,兩人面對面,微微蜷腿坐著,理所應當的毫無睡意。
安靜一陣,余晝透過縫隙瞧著外面,找了些話說,「我小時候在野外,見過一窩住在槐樹里的麻雀,那樹只有碗口粗,樹洞也大不到哪兒去,裡面卻住了四五隻小麻雀。」他似乎笑了笑,「跟我們現在挺像的。」
支恰沒應聲。
余晝轉過頭來,再次試圖邀請支恰加入話題,「你小時候在草地上睡過覺嗎?現在要是在草地上睡一覺,第二天起來,腦袋可能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片刻後,支恰才回,「從前人類摘花,現在植物摘人頭,合理。」
見支恰願意搭理他了,余晝立刻往他那邊擠,繼續說些有的沒的,無聊至極。
在支恰聽來,絮絮叨叨的余晝和蟲子也沒什麼不同,他靠著樹幹,自動屏蔽耳邊的聲音,也儘量分散著注意力,來緩解腿上的疼痛。
余晝發覺支恰根本不在聽他說話,暗中抿著嘴想了想,掏出失訊的通訊器,翻了半天,找出一張儲存了很久的照片。
「你看,能認出哪個是我嗎?」
狹小的樹洞因忽然跳出的影像亮起,支恰被他喚回思緒,轉頭看向面前的影像。
那是張合照,十幾個年輕人站在戰艦前,穿筆挺的特戰隊作戰服,配戴他們的專屬槍枝。他們的裝備整齊,表情卻各不相同,顯然都還是未被磨平稜角的刺兒頭。
這應該是某次任務出發前拍來留念的,圖像上,余晝站在第一排左數第三個,個頭在其中不算出挑,臉卻是最稚嫩的,比之現在圓潤一些,漂亮的娃娃臉,眼神卻又倔又野,嘴邊微不可查的笑意藏著傲氣。
支恰看著照片,「你這時候,大概十五歲?」
余晝點頭,「就因為年紀小,總是被這群混蛋欺負,但我用了不到半年時間,就當上了他們的隊長,可以命令他們做任何事情,比如冬天在雪地里洗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