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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汲聞言失笑,緩慢眨眼後掩嘴輕咳幾聲,語氣悠然,「瞧瞧你,說話總這麼不客氣,何談侵占?」
說著他持杖的右手一揚,身旁立刻有影像顯現,冗長的條例無聲滾動,慢慢停在了一處,看見支恰後,他便只看支恰,「根據安全區條例規定,孤兒區人員無權實施土地占有及交易,但我有,簡而言之,是你們侵占了我的所有物,我要求你們搬離,並不是過分的要求。」
「狗屁!」忠姨忍了半天,當下終於忍不住大罵,「假仁假義!說得好聽,我們也是活生生的人!你說我們沒權利就是沒權利了!這麼短的時間,你要我們搬到哪裡……」
在那極短的一瞬間,懸空飛行器再次識別到過高分貝,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間隙,忠姨消失一瞬,等眾人視線再追上,同樣已是地上的一灘血泥。
他一直掛在胳膊上的器官盒被彈在一旁,磕破了邊角,系統識別到綁定的有機體生命跡象消失,盡職盡責地完成忠姨惡作劇般的最後設定,字體影像被投映在機械心臟上方,機械女聲在寂靜中重複播報,只四個字。
世事無常。
在場包括支恰在內,都遲遲未能反應,看著地上的血跡,恍惚得猶如做夢。
忠姨並不在霍汲以儆效尤的範圍內,他稍稍偏頭,若有似無地掃向識別擊殺的飛行器,當即轉回,當這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我已聲明過,希望接下來,我們能文明地交流。」
支恰回神後下意識看向余晝,看著他由驚愕到目眥欲裂,後槽牙緊咬,完全進入要爆發的狀態。
一旁,雙胞胎的臉上更是沒有絲毫表情,銀灰色的雙眸中儘是陰霾,在一旁默默低念,「他們沒有說你好,也沒有說歡迎光臨……」
他們身後,學校眾人已被憤怒侵蝕,即使手中武器單薄,也咽不下那口氣,一個接著一個舉槍,向著霍汲猛烈掃射。
密集的槍火朝消瘦的男人飛去,他卻依舊氣定神閒,在子彈即將擊中的那瞬間,他面前忽然開啟隱形屏障,一一擋下飛來的襲擊,造成屏障微盪,隨即又恢復平靜。
轉觀對面,發動過攻擊的人被一一捕捉,武裝飛行器的火力迅速精準,目標在瞬間變成血泥,濺到周身人的身上腳下,不再有蹤跡。
摩擦進一步升級,理智崩壞只差一聲嗡鳴,千鈞一髮之際,余晝卻默然著抬了抬手,他肌肉繃緊,想抑制住自己的顫抖。
「都不要動……」起初,余晝的聲音很低,幾乎在用氣音說話,但簡單的一句話,並不能壓下眾人的怒意和恥辱,他梗著脖子,聽著身後的躁動,忍了又忍,嘶吼出聲,「我說了,都不許動!」
支恰閉了閉眼,難以相信這句話會由余晝說出。他也是頭次意識到,原來這人有著作為首領的覺悟,他只是不願隱藏天性,卻也有引領大局的氣度。如余晝此時意氣用事,結局只會是全軍覆沒,安全區的人做事,不會在意後果。
支恰很清楚,在場所有人中,不會有人比余晝更悲痛難忍,但他不得不咽下仇恨怒氣,為了所有人。
待身後安靜,余晝又舉起雙手,慢慢向前,「……我們會離開。」他目光落在不再閃動的機械心臟上,片刻,又看向霍汲。
支恰看著霍汲點頭示意,看著余晝撿起破損的器官盒,冷聲向霍汲,「事已至此,給我一個理由,不過分吧?」
對著支恰,霍汲顯然耐心得多,「當然,我們得到了一個消息,你們所在區域的地下,儲備著安全區維持運行的重要資源。」說著他微微側身,看向身後飛船,「或許,你們也認識那位消息的提供者。」
他們都未曾注意,飛船武裝列隊的末尾,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那人站在隊列一旁,戴著毛絨高帽,雙手疊握垂在身前,灰藍色的眼睛望著這邊,嘴角是偏執的笑意,嘴中念念有詞,像一個在施行詛咒的邪教徒。
那個真正的拜爾斯。
看見這人,之前未能解開的許多謎團,在一瞬間,明朗串聯。
在殯儀館,他們與山魈收集的資源分布信息失之交臂,拿走它的人,當下看來只可能是拜爾斯。他們早該想到,拜爾斯設計山魈,想借那人之手除掉余晝,反之,山魈失利,余晝攻下殯儀館,也是替拜爾斯除掉心頭之患。
山魈與安全區的聯繫渠道可遇不可求,而拜爾斯安插在各處的內應絕不在少數。或許就在支恰帶人攻進殯儀館之前,拜爾斯的人趁亂拿走了那份信息,一併頂替了山魈的位置。
他這步棋走得左右逢源,無論結果如何,都將是獲利一方。
也難怪,學校後來費了那麼多功夫,也沒有拜爾斯的下落,原來人早就躲去了安全區。
支恰從拜爾斯臉上收回目光,轉看霍汲,「我們會離開,看在我們交情的份兒上,多給我們一些時間。」
「不不。」霍汲似乎覺得支恰的話好笑,他搖搖頭,「不是你們,你跟我走,支恰。」
聞言,余晝下意識護住支恰,「不可能……」
支恰穩住他,直視霍汲,「我不會和你走,我不屬於那裡。」說著他就轉身,拉過余晝,「我們走。」
「沒人在和你們商量。」霍汲冷冰冰的聲音自身後而來,當下,他臉上連禮貌的笑容都已不見,手杖向後揮了揮,吩咐手下的人,「把他帶過來,不要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