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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恰一時沉默,余晝倒好像和他想著同一件事兒,「對了,之前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到底因為什麼被驅逐的?」
支恰不咸不淡,「就是因為這條腿。」
余晝抱起胳膊,抬抬眉尾,「可你有編號,SIV1736,你不僅是被驅逐這麼簡單。」
在支恰的後頸下方,有一處植入皮下的身份標識,多數時間被衣服遮住,他不知這人是什麼時候看到的。
沒等到回答,余晝覺得無趣,轉身扯開後衣領,露出大半熒紫色的標識,又沖支恰勾起嘴角,「給你看我的,KIM1302。」他拽好衣服又轉回來,過來人似的,「我明白的,人一旦開始敘述苦難,就會變得煩人且乏味。」
為了不讓他變得煩人且乏味,支恰便不詢問。
因五樓實在沒什麼值得帶走的東西,兩人提前結束了任務,物資箱跟著他們,裝著一隻橡膠球,兩隻手指玩偶,三輛玩具車,海玻璃,幾條藥,下樓去了。
經過一樓走廊,余晝的目光忽然轉向門後的後院,不知被什麼吸引。天色擦黑,他們的人已陸續完成任務離開,搜尋後院的人也已經回車上去了。
工廠的後院,原是用來放置原材料的的,圍牆旁剩一顆高大的枯樹,樹下一口井。裝塑膠娃娃的箱子應該是被動物撕扯過,四肢頭顱散落一地。
余晝致力於拼起一個完整的娃娃,支恰沒那麼好的興致,想先行離開,想了想,還是靠在樹下等他。
枯樹邊的井很深,目測十幾米,沼氣在井底瀰漫,井壁攀附著許多蛇,繞著突出的磚塊糾纏爬動,暗紅的信子在渾濁的污氣中吐露,像閃過雲層的血色閃電,告知著冰冷的危險。
余晝沒能找到娃娃的右腿,面帶惋惜地走到支恰身邊兒,悠悠開口,拋開某些爐火純青、甚至早已融為一體的偽裝,「其實我很意外,你竟然不拒絕和我獨處,有時候你的想法,確實讓人猜不透。」
短暫的停留間,天色已完全黑下來,樓前有隱約光亮在閃動,是車隊的車燈。
此時抬頭再看,工廠各樓層都已不見其他人,他倆是最後停留在這裡的兩個。某個瞬間,支恰察覺,這人同今天的雨一樣,正在醞釀什麼。
他沒理會余晝的話,看向井口,隨口道,「我小時候養過一條蛇,很漂亮,但被拔了牙。」
余晝,「怕被咬傷?」
支恰笑著打開手電,指向井裡,「你看,那條就很像。」
見他笑,余晝恍神兒一瞬,在他看來,支恰很少真心實意地笑。他順著光躬身在井邊兒,瞧了瞧那蛇,「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挑一條回去。」
「嗯,我喜歡,」支恰也彎下身子,輕聲湊到余晝耳邊,「喜歡和你獨處。」
他微涼的溫度傳過來,像停駐周身的風,余晝下意識側頭,正對上支恰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兩人靠得極近,他聽見那人放緩的呼吸,不禁垂下目光,再次看向他的唇。
支恰察覺到他的目光,抿唇又靠近一些,手順勢摩挲著摸上余晝的腰。鼻尖蹭著他的下顎,等到他想要的那瞬愕然,他立刻抓著余晝的褲腰向前一拽,直接將人按進了井裡。
沉重的跌落聲幽幽迴響於井底,尾音消失後,沒再有其它聲音。毒蛇們並沒有因意外的墜入者而興奮,依舊保持冰冷,繞著井壁移動,像是盡職的守衛。
支恰在井邊兒等了片刻,依舊沒什麼動靜。
十幾米的高度,即使不立刻死亡也會斷成很多截兒,不出意外,他不會再見到活著的余晝了。
追蹤著余晝熱源的物資箱,因目標消失,一直圍著井周轉動。支恰暫時關閉了它,重啟後識別了自己的熱源,帶著它走出了玩具工廠。
記仇,也是支恰唯一自我承認的優點。
第15章 「求你。」
工廠外,絕大部分人都已歸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敲著方向盤等剩下的同伴。
余晝和支恰是最後幾個,瞧見支恰出來,忠姨先出聲。
「余晝人呢?」
支恰環顧一圈兒,微微皺眉,疑惑道,「他比我先出來,怎麼不在外面嗎?」
聞言,忠姨立刻回身詢問其他人,但在場所有人,都沒看過余晝。
支恰想了想,「會不會是在外面等得太無聊,所以先出發去下個地點了?」
「……車子沒少,他不可能徒步過去。」掃了眼他們的物資箱,忠姨起疑,「他為什麼會先出來?」
「五樓沒什麼可用的,他就說想去外面看看。」
他們說話間,忠姨一直嘗試著聯繫余晝,但始終沒有回應。後他抬頭定定看了支恰一陣,揮手吩咐人進工廠找人。
支恰留在原地,靠在車頭,看天邊昏暗不明的山川和寺廟,身邊兒蹲著若有所思的季方允。
這時,司洛特和納提才風風火火地從工廠跑出來,身後是極力跟上他們的物資箱。兩人還未跑到支恰面前,便先迫不及待地展示。
司洛特提起一件破洞夾克,「黑色!」
納提拎高有印花的積木桶,「玫瑰!」
接著兩人扔了手裡的東西,一同拉扯起一條裙子,呲著牙等待表揚。
支恰對他們的成果不意外,抱著手臂笑問,「蕾絲呢?」
聞言兩人表情一滯,放下裙子,異口同聲地推卸責任,「他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