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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佘難得冒出笑意,「我同意。」
踟躕片刻,季方允又道,「但學校,會這麼輕易讓我們走嗎,他們最近好像又惹上了什麼麻煩……」
阿佘冷哼一聲,抬起手,仔細端詳著刀刃,「這段兒時間我們替他們出力賣命,幾次險些喪命,況且我們只是離開,不帶走他們任何東西,他有什麼理由為難我們?」
簡短的商議結束,幾人各自回自己的房間。
季方允心不在焉地穿過漫長走廊,在房間門外碰到了狄音。
孤冷的少年背靠月光,側頭打量著窗外夜色,完美得好似一尊雕塑。
大概是自己險些為他丟掉性命,狄音對他的態度的轉變非常明顯,雖冷淡的性格未變,卻也算得上仔細溫柔,弄得季方允都不好意思再提,什麼時候給他上一下這種流氓話。
季方允吸了口氣才上前,隔著一個人的位置也靠在窗邊,恢復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找我啊?」
狄音直言道,「只是來看看你,上次下雨,過幾天我們再出去轉轉,透透氣,對你的傷有好處。」
「嗯……」季方允抿嘴頓了頓,忽然站直,「跟我來。」
狄音沒出聲,跟著他進房間,看著人打開頂櫃,在行李包的最底下摸出一個防潮袋。然後他看到,袋子裡的東西在月光下一閃而過的光。
季方允拿著的,是一塊沒了錶帶的手錶,早已停止走動,看著甚至是二十世紀的產物。在鐘錶工藝幾乎失傳的當下,修好它可遇不可求。
「從記事兒起,這塊表就在我身邊了,大概……是我某位親人留下的,錶帶鍍了金的,小時候實在沒東西吃,拆掉去騙了些錢,只剩錶盤了。」季方允低頭又看了看它,遞給狄音,「送你,做個紀念吧。」
狄音沒接,表情明顯疑惑。
季方允拉過他的手,把袋子塞過去,笑笑,「我大概……沒機會再和你一起兜風了,我要走了。」
狄音微微皺眉,「去哪兒?」
「我們之前,住在十九區邊界的一個酒莊……是個不錯的地方。」
狄音慢慢落下目光,似乎陷入思考,片刻後又問,「什麼時候回來?」
季方允習慣性地聳肩,「我們……沒有回來的計劃,況且世事難料,說不定我會死在回去的路上呢。」
狄音背著光,眸色更看不清楚,只聽得出嗓音低沉,「那為什麼不留下。」
留下,其實季方允想過。
就在支恰決定回去的下一瞬。
對季方允來說,歸屬不重要,他習慣漂泊,長久性和穩定性是從未納入他人生的選項。
而他會跟隨支恰,原因並不在於支恰是他的朋友和恩人,在於他們相處的模式讓他輕鬆。包括雙胞胎和阿佘,他可以長久的和他們相處,只因沒有負擔,而不是牽絆或情意。
在他看來,那些人也是如此。
就像支恰,他需要一些藉口維生,因一個蕾絲裙的承諾,才願意活過這個世紀。又像阿佘,餓大了,會隨手抓他們中的一個去熬湯。還有司洛特,不管誰傷了納提,他會殺了嗅覺範圍內所有人。
規則荒謬的世界,大家都只想活得自在一些,而不是更多的束縛。
這之前,季方允一直這樣想,直到狄音出現在,他的下意識中。
他被動搖了。
「或許……」季方允試著理解自己,「那裡才是我習慣的生活。」
「我以為……」狄音話沒說完,面前人先一步親了上來。
雙唇緊貼一瞬,季方允便退開,笑地得逞,「這樣就不算虧了。」他瞧著狄音怔愣的模樣,咳了一聲,心虛道,「你不打算給我一拳?」
狄音不說話,季方允又繼續,「本來……還有些別的話想跟你說,太肉麻,還是省了。」他的眸子,在月光下亮得好似寶石,「願你永遠平安,也妄想,你能永遠記得我。」
狄音無意識舔過唇縫,想說的話瞬間忘了個乾淨。
……
另一邊,支恰也往自己的房間走。要回酒莊,首先要確定莊園現在的情況,留守的人是否還活著不說,說不準在他們離開的這段兒時間,那裡已經成了別人的地盤。
他進入黑暗的房間,剛要摸燈,手腕就被狠狠扣住,來人力氣極大,扭過他的胳膊,按著肩膀把他壓在了牆上。
余晝低沉的氣息迫近,貼在他身後咬牙,「你哪兒也去不了,死了那條心吧。」
支恰貼在牆上,平復下突然的情緒,好笑道,「你在監聽誰?」
其實他已大致猜到。
他周圍沒有異樣,阿佘和季方允也算謹慎,那首當其衝的就只有,給什麼都當禮物的雙胞胎。況且那倆人,二十四小時裡有十二小時粘在他身邊,確實是不錯的人選。
支恰自知近戰不及余晝,找准空隙,快速向後肘擊,待人閃躲的瞬間,立刻抓住他另一隻胳膊轉位,同時抬腿頂開他。
余晝靠條件反射擋下他的襲擊,又趁他左腿未落地,伸腿一掃,將支恰整個人絆倒。
兩人一同摔到地上,余晝壓在支恰身上,本想低頭靠近,咽喉卻隱隱發涼。
支恰不知何時摸出了匕首,貼著余晝的脖子,刀尖兒已悄然嵌入,只再用些力,就能穿透他的喉嚨。
余晝不動也不躲,雙眼直直盯著支恰,「你捨得殺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