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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音點點頭,目光不經意掃向床上的人,注意到什麼後微微皺眉,壓低聲音,「你懷疑他?」
余晝未曾掩飾,隨後回答,「只是想更了解他一些。」
狄音眉尾上抬,顯然不信,「老犰狳說過,我們之間或許還有別的叛徒,你就不懷疑他和他的人嗎?」
余晝似笑非笑地看了狄音一陣,抱臂靠在門上,「那麼,你帶季方允去散心,是為了製造機會試探他嗎?」
狄音一時無言,頓了片刻才悶聲回,「他為了救我險些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信他,他絕對沒問題。」
末了,余晝笑著拍拍他的肩,「行了,支恰和他的人沒問題,我的判斷不會有錯。」
其實狄音會這麼想也正常,他代表了學校大多數人的心態。支恰他們的加入突然,且時間尚短,學校上下難以避免把他們當外人。顯而易見的,支恰那群人也並不打算合群,所以相互之間,總不那麼融洽。
支恰睡到下午才醒來,睜開眼就看到余晝,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帶著某種不易察覺的憐憫,像是對著病弱貓狗的神情。這神情還是頭一次出現,支恰有些納悶兒。
見人醒來,余晝立刻換上笑,抱著他的手滑到腰上,「餓不餓,吃點兒東西?」
被觸碰,支恰下意識一顫,之前他只當余晝是年輕氣盛,這些天才發現,這人的體力是貨真價實的駭人,大概歸功於曾經戰隊的磨鍊。
支恰搖頭,坐起身喝了杯水。
余晝跟著坐起,湊在他頸邊兒蹭著,嘟囔著好似撒嬌,「我剛才做了個夢,我很喜歡,想給你看。」
支恰側頭看他,「怎麼看?」
「我記錄了。」聽支恰應答,余晝快速給他套上衣服,拉著人出房間,徑直跑到頂樓圖書室。
此時已經是傍晚,深度霧霾下的落日像一團糾纏不清的霧氣,幾乎將金黃的光洇熄。
余晝這一番行動漏洞百出,但支恰沒有點破,只當配合他心血來潮的小把戲。直到被按進夢境記錄儀的座椅,才出聲,「我沒有記錄過我的夢,就可以觀看別人的嗎。」
余晝幫他扣下頭盔,語氣放得輕柔,「我更改過權限了,我等不及讓你看到我的夢。」看著支恰露在外面下半張臉,他不由附身,「可以在觀看我的夢前,給我一個吻嗎。」
不等支恰回應,那雙唇已經貼上了他。
起身後余晝開啟了程序,看著支恰當下平靜的面孔,漸漸勾起嘴角,透露著得逞和頑劣。
用不了多久,或許就在幾秒之後,他會看到那雙漂亮的唇,蒼白顫抖,吐露求饒的話語。支恰會在他面前被擊垮,因這些他精挑細選的痛苦,他會像被人踩在腳下的無脊椎動物,被絕望侵襲,只能無力掙扎。
躺在椅子裡,輕微的靜電觸感從太陽穴接至頭頂,隨後支恰的腦內開始出現畫面。
他當下還有所意識,這就是余晝的夢。
不遠處,支恰隱約看到一棟房子。門前,蹲著一個小小的孩子,身前的播種說明設置了循環播放,他按著提示,正認真地堆土。
支恰走近,因認出了那孩子而詫異,他控制不住腳步上前,「……支惜?」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年幼的支惜立刻回頭,卻見來人踩上了自己的花苗,他蹭地站起身,憤憤地將鏟子扔向支恰,「走開!你踩壞了我的作業!走開!壞哥哥!你走開,我要告訴爸爸!走開走開!我最討厭你!走開!」
被小小的鏟子擊中,支恰卻一個不穩跌倒在地。
觸地的瞬間,陽光和煦的花圃不見了,他忽然落入人潮,寬闊的車道上,人們正在歡呼慶祝,成千上萬的螢屏都在轉播這一盛事。
冗長的機車騎警在前方開道,準備迎接凱旋的少將。
虎鯨戰隊的戰艦在直播中平穩落地,意氣風發的少將出現在通天的屏幕上,他笑著向民眾示意,在簇擁和讚美下如沐神光。可下一秒,他銳利的目光卻直直穿過屏幕,看向被人群擠到角落的支恰,陡然出聲。
「支恰,是你……」
他空洞低沉的聲線被無限放大,像千萬根針往耳朵里鑽,卻好像只支恰一人能聽見,和道路兩側的熱烈歡呼形成鮮明對比。
「你自以為是,背信棄義,你為什麼還站在這裡,你怎麼配出現在我面前,你答應我的事情沒有做到!你才是罪魁禍首!」
仲鳴風的聲音滿含怒意,拉長的音調久久迴繞在支恰耳邊,他想躲,卻退無可退,這個間隙,那人突然撕破屏幕鑽出,巨大的手向他伸來,一把抓住了他。
支恰瞬間被黑暗包裹,他在狹窄的空間中顛簸,片刻後又忽然下墜,狠狠落地,面前卻是一扇窗。
窗內是間辦公室,年輕的元帥坐在桌前,身前站著他的下屬兼老朋友,兩人似乎在閒聊,情緒難得的放鬆。
支恰並無意偷聽,但在這個夢境中,他還是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擇勉是個好孩子,一點既透,他會是我最好的接班人。」說著這些,元帥的語氣溫和,又因想起另一個孩子而露出笑意,「還有支惜,那孩子雖然頑皮了些,卻很可愛,長得也像極了他媽媽,兩個都是我心愛的孩子……」
不管在何種場景,一如往常,支恰都是被他爸忽視的那個孩子。
「……所以,你該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