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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早料到季方允會如此反應,卻無力抵抗,在他手中像張打濕的紙片,腳尖點著地亂晃,臉色漲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狀不好,狄音快速上前,掰開季方允的手,把人箍在懷裡,下意識先護住他左腹的傷,「冷靜點!你沖他發脾氣也沒用,先想想我們能做什麼。」
季方允猛地轉身,急得嗓子都啞了,「我甚至都聯繫不上他,我們能做什麼?」
話音剛落,他身上的通訊器突然震了一下,接著支恰的影像消息跳出,簡單告知,他和余晝,已經安全進入鬥魚池了。
看著季方允如釋重負,狄音有片刻沉默,想要還給他的第二件東西,也被壓了下去。
……
從鬥魚池離開這天,下著小雨,luella很客氣,挑了最好的車送他們回家,條件開得也很不客氣。
支恰坐在副駕,將自動駕駛的語音提示聲調到最小,閉目養神。余晝還纏著紗布,坐在後面不知是否醒著。
雨點落在車窗,聲音很細微,支恰漸漸有了些睡意,后座的人沉默良久,卻在這時突然開口。
「你曾經收到過玫瑰嗎。」
其實這是一個明知故問。
通過支恰的記憶,余晝看到過。仲鳴風狀似不經意地捧著一束玫瑰,遞給支恰時,不自制地紅了耳朵。
「嗯。」支恰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內顯得很低,「在我還不知道玫瑰含義的時候。」
他甚至是在仲鳴風去世很長一段兒時間後,才發覺,原來那人早就在嘗試,嘗試擺脫親人或朋友的範疇,但他毫無察覺。
他偶爾也會想,如果那時他敏銳些,他和仲鳴風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可惜,沒什麼如果。
余晝像是不相信,「那你現在知道了?說來聽聽?」
「為什麼要說給你聽?」支恰輕笑一聲,困意也沒了,慢慢凝結的雨滴在玻璃上流淌,模糊了窗外的景物。
車內再次安靜,行駛沒多久,車子忽然一個急剎,將兩人狠狠一晃,緊接著語音提示,前方有生命體障礙。
余晝扶著椅背坐穩,「有人?」
支恰沒說話,先看向前方,距離他們不到兩米的男人。
男人是突然躥出來的,要不是自動駕駛,他和余晝任何一個人開車,都不一定能躲開,算他運氣好。
間隙,男人已經走到副駕窗邊。他四十歲上下,很高大,絡腮鬍上掛滿水珠,背著高聳的登山包,衣服下鼓鼓囊囊,皮質牛仔帽上積了水,笑起來時眼角紋好像深溝,一張圓滑又從容的臉。
他用胳膊擦了擦玻璃上的水珠,衝車內大聲道,「能搭個車嗎朋友?我要去的地方很近。」說著他攀上車門,眨眨眼睛,「我可以給報酬,再往前會有陷阱,我也可以給你們指路。」
支恰大概猜出他的職業,思忖一瞬,偏偏頭讓他上車。
男人上了后座,和余晝擠在一起,碩大的背包扔在腳下,倒掉帽子裡的水,他又扯出笑來,「世道這麼亂,你們敢讓我上車也算勇氣可嘉,就不怕我殺人劫車?」
余晝被他甩了一身水,有些嫌厭地後靠,「你敢上我們的車,也算勇氣可嘉。」
「哦?如果不是善心大發,那就是……你們有足夠的底氣,對付任何突發狀況。」說著男人快速掃過兩人,銳利的眼中始終藏著笑意,「還是在你們都有傷在身的情況下?」
支恰重新開始駕駛模式,沒搭話,男人見狀探身向前,點了幾下屏幕,設定了兩個禁行點,「不繞過去的話,我們三個大概要吃些苦頭了。」
坐回后座,男人又隨口閒聊似得,「你倆這是要去哪裡啊?有什麼搞頭嗎?」
兩人都選擇沉默。
男人不覺尷尬,悠閒哼了一段小調,又繼續自顧自地說著,「對了兩位,最近有在哪裡碰見過仿生人嗎,現在行情不好,賞金越來越低不說,那些電路腦袋也越來越狡猾了,要是有信息……」說著他掀開手背,仿生皮膚下,除了機械骨骼,還有一個細長的凹槽,整齊碼著兩排微縮晶片,他捏出一張放進余晝手裡,「隨時聯繫我。」
因這張小小的晶片,支恰更肯定,這個把家背在身上的男人,是一名賞金獵人。
他給出的晶片在賞金獵人間很常見,裡面只儲存一個簡單的交換程序,只要他們給出的消息被認證,酬金就會即時到帳,過後晶片自動失效,不留任何蹤跡和麻煩。
「說到報酬。」男人一刻不閒著,又從衣服內側抽出一卷了邊兒的電子宣傳卡,遞到支恰面前,「好機會,申請一下。」
支恰低頭掃了一眼,宣傳卡的左上角,是安全區的標誌。
「就這個世紀末,安全區會開放大量入區名額,準則也會變,這消息可是機密,外面沒幾個人知道,也就是你們幫了我,不然這可是要花高價的。」說著男人晃了晃手裡的卡,示意支恰,「從我的渠道錄入,我還能賺點兒提成呢,要不要考慮一下?」
看出他們興致不高,男人這才安靜下來,三人一起行駛了小半天,到了男人要去的流浪區。
余晝早就不知將晶片彈到了哪裡,等人走了,忍不住嘟囔,「這麼好的事兒,怎麼沒聽他自己申請?」
雨在途中停了,支恰知道他什麼意思,跑懸賞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你大概是忘了,我們有規矩,半路不停車,就算攔路的是個三歲小孩兒,也不載。」余晝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