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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箱子中伸出了一雙手,嬌小粉嫩,左手食指點了點右手掌心,隨後,她兩隻手上分別出現了喇叭和匕首。簡單表明規則,她要余晝一隻眼睛,不然就吹響喇叭。
在緊迫的壓力下,余晝顫抖著剜出了自己的左眼,咬牙忍下痛呼,扔到小手上。
無盡的儲物箱,周而復始的指引、失望和驚嚇。
余晝根本記不得他開了多少個箱子,在他精疲力竭,渾身血洞,精神瀕臨崩潰之時,他又開到了一隻手,而這隻手,再次給他指了一個方向。
他已不帶有期待,卻還是下意識朝那個方向看去,然後心臟在一瞬間停滯。
怪物早已甦醒。
又或許它一直醒著,躲在天花板角落,漆黑的雙眸藏起戲謔,無聲尾隨,看著那脆弱渺小如火柴的生物,在布滿真菌的環境中心驚膽戰,如驚弓之鳥。
它以他的失望為食,恐懼為樂。
被發現,沒有實體的怪物舉起一個手指,神態像個天真幼童,發出沙啞的聲音,用音調組成人類語言,「快跑,我來追你。」
說完他露出笑容,牽動其它如青煙似得五官,也露出滿嘴的利齒,像是鐘乳石般的牙齒上,穿透著許多屍體,儼然是地獄的大門。
余晝倒吸一口氣,拔腿就跑,被未知生物追逐的恐懼如同拉扯腳步的荊棘,他越是想逃離,雙腿就越虛軟,怎麼也跑不快。
沉悶的風自身後聚攏,怪物玩膩了追逐遊戲,塵煙狀的大手一拍,將余晝按在地上,接著兩指捏起他,仰頭將他扔進布滿利齒的深淵。
余晝無力掙扎,下滑時只堪堪抓住怪物的一顆牙齒,隨之而來的是穿透骨肉的劇痛,他的手被快速腐蝕溶解,人也無助滑落,經過滿是倒刺的咽喉,跌進腥臭刺鼻的胃袋。
強酸性的消化液快速將他淹沒,眼前一片迷幻的熒綠色,嗅覺徹底消失前,有黑灰色的光斑出現,時隱時現,像張開又閉合的眼睛。兩色光線在空間中爭搶,扭曲,隨後黑灰色吞噬了熒綠的光,視覺範圍內乾枯起來。
雙螺旋結構的信息代碼從余晝體內抽離,盤旋上升,直升到望而不及的地方,代碼消散在空中,變成一道光線。
重置後,余晝被困在一口狹小方井中,四周是濕冷的混凝土牆壁,唯有頭頂小小的出口處,亮著光。
他試著呼救,聲音卻無法上傳到達。
他能感覺的到,有人在井口來回走動,似乎在找尋,並在呼喚著某個人,聲音輕柔,仿佛撫在胸口的嫩枝,給人困境中的溫暖和希望。
——「余晝。」
那聲音忽然靠近,余晝抬頭,看到了趴在井口的那人。
支恰離他很遠,他卻能清晰看到他的臉,明朗溫柔,看著他,雙目關切。支恰向他伸出手,「抓住我,我救你出來。」
余晝緊緊盯著他,全然忘了這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他已深深陷入穿曈者的陷阱,試圖去碰支恰的手,「我好想你,太高了,我抓不到你……」
支恰勾起嘴角,收回手柔聲道,「別擔心,我會救你的。」
說完他立刻站起身,毫無徵兆地縱身跳下。悶響響在余晝腳邊,在方井中低沉地迴響。
支恰摔得面目全非,血肉漸了余晝一身。
他失去了支恰。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晚安~
第47章 觀世音
到了設定時間,穿曈者進入休眠模式。
因那纏人的疼痛,余晝知道自己是在現實中醒了過來。
他不確定自己在穿曈者里遊蕩了多久,只估計有十二小時以上。剛剛脫離穿曈者,他的心理情緒還未能恢復,且長時間沒有進食,身體極度虛弱,但回憶起一直在精神困境中跑跳的自己,還是忍不住想笑。
在情緒和感知都最大程度激化的狀態下,他失去判斷力和勇氣,只能汲取孤獨和絕望。
這次的刑罰程序他之前並沒見過,不過穿曈者里的程序大同小異,套路也幾乎一致。許之下次,他就會在水底開箱子,或在空無一人的房間把自己跑到蒸發。
但所有穿曈者,最後所利用的情緒,都是失去。
上一次承受精神懲罰,余晝在最後看到的都是一張合成臉,因為系統無法從他的大腦中提取準確形象,畢竟它們還未能學會捏造,便只能東拼西湊,揉雜眾人,顯示一張平均值面孔。
而現在,那張臉已精準、準確地變成了支恰。那實感遠超模糊形象帶給他的衝擊,確實傷人。
余晝試著睜開些眼睛,隔著堅實的艙壁,能看到,女孩的白骨依舊坐在那裡,紋絲不動。
他眼前,飄著一團暗紅,是他的血,但不知是哪裡流出的,不與浸泡他的液體相溶,像條薄透的紗緞泡在水中。
他想說些什麼,最終也只在心裡跟她說了聲,「嗨。」
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無意冒犯,但你的哥哥,確實有那麼一點兒偏激,對吧。」
好在,女孩兒沒有回應。
余晝估計他左眼的血管,應該有小範圍破裂,又在心裡對女孩說,「如果不麻煩的話,能讓你哥哥來改善一下水質嗎,一直看著自己的血浮在面前,感官確實一般。」
他有預感,今天之內,如果再不攝入營養,或不離開液態艙,他就可以去陪這個女孩兒,所以儘早磨合好關係,不是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