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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裡,支恰的猜想基本被敲定。植物不僅進化出自我意識,且已有明確的分工和社會屬性,以人類未知的方式交流和傳遞。
「好,我幫你。」
他答應得輕巧幹脆,博士反倒開始猶豫,「你……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那裡地處暴動區,聚集了很多機械奴隸和毒販,植被覆蓋率也很高,明白我的意思嗎?」
支恰轉回目光,平靜開口,「我死在那裡的機率,和植被覆蓋率一樣高。」
博士動了動嘴角,「對。」
支恰和他錯身,「我今晚出發。」
博士猛地轉身看他,「你自己一個人?」
「那你覺得我該和誰去?」
博士皺眉想了想,「或許……那對雙胞胎,他們看著很機靈。」
支恰冒出些笑,「我的死因是求知慾,那他們呢?」
博士答不出來,默默看著支恰走遠。
入夜,忠姨順著小路來到珍珠湖,意料之中,找到了幾天不見人影的余晝。
除去日照後會發生在湖底的反應,暗中發出奇幻光亮的人造湖泊,本身也像是一顆被遺落在暗林的珍珠。
余晝躺在湖中央,周圍和他一起漂著的,是幾個喝空的酒瓶。要不是他睜著眼,看著不像還活著。
忠姨站在岸邊,看了他一陣,才出聲叫人,「余晝,來。」
又漂了片刻,余晝才做出反應,翻身入水,慢慢游到岸邊,將濕發攏到腦後,便趴著不動了,身後的水紋微微晃蕩。
瞧著他這幅模樣,忠姨默嘆一聲,「你之前執意要支恰他們加入,我沒反對,我知道你想出口氣,要我說,你要麼利落解決,要麼灑脫點兒放下,現在這樣,誰都不痛快。」
余晝垂著眼,不說話,絕美的臉此時看著有些蒼白,和委屈。
「我知道,你分得清,你不是在恨支恰。」說著忠姨笑了笑,「我也挺喜歡那小子,他和我們想的不一樣。」
余晝含糊地應了一聲。
「余晝,你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繼續下去,培養一個仇敵?支恰是塊硬骨頭,他手下的那群小朋友更不是善茬兒 ,你要是解氣了,就讓他們走吧。」
余晝抬頭看了忠姨一眼,神色中沒有任何光亮,只剩黯淡,「我沒想做什麼了。」
長時間的浸泡讓他有些失溫,余晝不知該怎麼和忠姨說,讓他心煩的並不是這些,而且他不想要支恰離開,無關是否解氣,而是他有些嫉妒……
通過支恰的記憶,余晝看到了巔峰時期的他。肆意明朗,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皆動人,一切美好都理所應當地圍繞著他,他是那樣迷人,叫人為之深陷,可就是那樣的支恰,余晝從沒真的見過。
他嫉妒那時在支恰身邊的所有人。他不想承認。
然後,他轉身就拿著窺視到的把柄去傷害他,卑劣地妄圖將他毀掉,讓其臣服。
「你是不想做什麼了,可你知道支恰怎麼想嗎,他可不是言聽計從的性子。」支恰他拿捏不准,但對余晝,忠姨再了解不過。
在他看來,像余晝這樣的孩子,身世顯赫,有恃無恐嬌縱任性,本身也足夠強大,他想得到的總會得到。正因如此,他有權利免去很多思考和顧慮,人情世故或世俗規則,也有資本拋之腦後。
忠姨早已察覺苗頭,卻也不想插手小輩的感情上的事情,只點到即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深吸一口氣,余晝沉入水中,被深夜的湖水包裹,依舊無法剔除他心中的煩躁。
他很怕,支恰現在,是在討厭他。
第33章 種質庫
又等到一個黑夜,車剛剛駛離鬥魚池範圍,一切通訊便在瞬間失靈,支恰憑著一份紙質地圖進入暴動區。
夜晚行動受限,但白天,要提防的就不僅是植物。在完全陌生的區域,他寧願趁夜行動。
進入暴動區,支恰再次感受到博士的嚴謹,如他所說,暴動區內植被覆蓋率極高,在這裡行動,就仿佛在巨大的海藻球中穿梭。
他行進得極慢,大部分時間花費在辨別方向和掙脫糾纏上,因他走個幾公里,就要停下清理攀附捲入車底的亂藤。
行駛的路上,支恰見過幾條不明顯的車道,車轍很寬,表明著區域內並不像所見這般荒蕪。這是足夠明顯的警告,他儘量避開了車道,以免打草驚蛇。
照著地圖找到種質庫時,時間還未到午夜。他找了個地方藏車,間隙檢測了附近的空氣成分,區域內多是多漿植物和藤蔓,直接釋放毒氣的植被不多,大概是還有人願意盤踞的原因之一。
等過了午夜,入睡時間,他才戴上夜視儀和裝備出發,穿過一段距離到達種質庫後,圍著建築摸索到大門。值得慶幸,這裡沒有遭到破壞的痕跡,同時也成了難題。
長久無人看守,大門早已失去電力供應,航天材料的軍工門,除了炸掉,別無他法。
但搞出這麼大動靜,無疑是告訴整個暴動區,有獵物跑進來了。
種質庫只有幾層高,翻上頂層,確認了確實沒有別的入口後,支恰在大門外靠了一會兒。聽除了風之外的。
他噴了驅趕劑,能防止蛇蟲鼠蟻近身,將人淹沒的植物群中,蟲鳴豐富得近乎喧鬧,而他,是現下方圓幾公里內,唯一的異種。
支恰向來擅長獨處,也懂得享受孤獨,可不知怎麼的,夜空少見得澄亮,他卻忽然想給隨便哪個同類,講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