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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嵐愣了片刻,突然一把握住吳炳西的手臂:「我爹絕不會做通敵的事,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那咱們更得儘快找到我爹,才能還他清白,您說是不是!」
吳炳西見她目光灼灼,不覺垂下了眼帘。
她這個眼神他真是見慣了,從小她就是這樣,還總跟在他身後,師父師父地喚他。有時是從哪兒聽了個有趣的故事,非要講給他聽,有時是存了顆好吃的糖,非要讓他嘗一嘗。
他沒有閨女,漸漸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閨女,但凡她要什麼,他都是無有不應的。
「......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他示意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你爹此次的行動實在是太過蹊蹺。一來,北顏並無異動,他也從未對旁人透露過出城的目的。二來,若真有人襲擾,為何他只帶三百多新兵迎戰?
「有這些事情在先,再加上那封密信,那些御史言官會怎麼說?你此時上報朝廷,說你爹不是殉職而是失蹤,豈不是要他背上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
青嵐好像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
她自幼在衙門長大,朝堂上的事她聽說過不少。師父說的的確在理,眼下這個境況,若父親被安上這個罪名,不單毀了他一世清明,她和慶安恐怕都難逃一劫。
片刻的功夫,她覺得方才那些忿忿的氣力被一下子抽空了。
「我知道了,我回去籌辦喪事,把樣子做足,還勞煩師父差人將這屍身送過去......只是找我爹的事,師父有何打算?」她靠在椅背上,臉色蒼白。
吳炳西見她平靜下來,終於舒了口氣:「我自會派人去找,你們安心過日子,不要摻和.....我會上報朝廷你爹已經殉職,為你們求個撫恤,你爹之前一直想讓你弟弟脫離軍籍,倒可以藉此機會提出來。你想要什麼,是誥命還是封賞,我來替你求。」
青嵐痴怔了一會,不禁漠然苦笑,兩行清淚淌了下來。
她一直覺得家裡清貧,想著若是朝廷某日賞下一大筆銀子該多好。
怎料銀子是要這樣得來......
日頭漸漸爬上了頭頂。槅扇吱呀一開,青嵐紅腫著眼睛走出了角房。
等在外面的纖竹見她步履蹣跚,好像生了重病一般,便覺出不對,趕忙上前扶住她。
此時有個半大少年迎面走來,他生得乾乾瘦瘦,一身灰布短打,見了青嵐也只當沒看見,直眉楞眼地往角房裡走。
此人是吳炳西的下人小路,青嵐早已習慣他這態度,無心跟他計較。
而小路聽她腳步聲遠了,卻回頭瞥了她一眼,闔上槅扇。
吳炳西正立在窗前,朝街上望著。
小路走到他身側,見街邊上青嵐正要上馬。她似乎有些恍惚,上馬的時候一腳踩空,被纖竹扶住了。
「你何必與她多說?」小路看了吳炳西一眼。
「……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吳炳西沉聲道。他的臉陷在陰影里,看不清神色。
小路冷哼了一聲,滿眼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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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沉,風裹著水汽迎面而來,帶著絲絲涼意。
青嵐與纖竹上馬後沒多少工夫,雨又下了起來,兩人之前來去匆匆,沒帶著雨具,只好趁著雨不大,以背作傘,一路疾馳回了家。
也不知是因一夜未眠,還是因空著肚子淋了雨,青嵐覺得腦袋裡一團漿糊,昏昏沉沉的。她往炕沿上一坐,任由白嬤嬤和紫雪給她擦臉、更衣,問她各種各樣不知該怎麼答的問題。
「小姐,老爺回來了沒?」
「小姐,少爺說老爺昨日就該回來了,別再是耽擱了?」
「衙門一早把您叫過去是不是有什麼大事?」......
她垂眸靜靜地聽著,那些話漸漸地模糊起來。父親這樣猝然消失,許許多多的事情一下子壓下來,而這其中的內情又不能對人傾訴。
她自幼閒散自在,突然間竟要挑起這個家了。
紫雪見她縮著身子不吭聲,忙試了試她的額頭:「您別是染了風寒吧。奴婢讓廚房給您下碗薑湯面。」說罷又從衣櫃裡挑出一件袷衣給她披上。
青嵐被她的手一涼,稍微精神了些。她想著喪事不能拖,便讓白嬤嬤把家裡的下人都叫過來,告訴他們老爺身隕,家裡要辦喪事,此外還要派人去學堂通知慶安。
白嬤嬤原是青嵐母親帶來的陪嫁婆子,聽說老爺就這麼走了也是悲痛不已,灰白的兩鬢更添了一抹滄桑。
「小姐,這喪事可不是您一個姑娘家能辦的,里里外外、頭頭道道的,若是出點岔子,受了累還讓人說閒話。咱們不如請劉夫人過來幫忙?」
青嵐擺了擺手,姨母正忙著給玉嬋備嫁妝,哪會有空。何況姨母是劉家的媳婦,也不該勞煩她辦沈家的白事。
白嬤嬤仍蹙著眉:「……那京師祖家的長輩難道不該來幫忙?您怎麼還讓晚兩日再給他們送信?」
青嵐反反覆覆地想過這事,他們與祖家的關係特殊,祖家人一來,定會有不少麻煩,所以最好還是拖一拖。
家裡的下人聽說老爺突然殞身,無不驚嘆悲痛,青嵐不想多說,讓他們各自去忙,又讓劉管事請了棺材鋪的俞老闆來,細細地將治喪的事問上一遍。
白嬤嬤待她問完,埋怨她太操勞,說應該讓劉管事直接拿銀子去找俞老闆。
青嵐身上發冷,正拿筷子卷著已經不太熱的薑絲面吃,紫雪嘴快,便替她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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