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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來, 就在那幾日, 有人發現了所謂我爹與布赫暗通的密信,假造此信者必定是暗藏薊州衛多年,知道我爹與布赫之間的淵源,且時候把握得極准……說不定與那細作是同一人。而且,說不定他經過這些年已經升至高位。」
「而發現那封密信的便是李執,所以你懷疑他是那個細作?」師父終於搭話。
「正是!……不過也可能是其他人,畢竟在衛里多年且身居高位的也不止他一個。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衛里有細作,只是不知是誰。我先想到了他,就來問問師父您的意見。」
吳炳西重新坐回官帽椅里,思忖了片刻:「布赫在薊州的時候的確與你爹親厚。但他探聽的事不一定準確,你根據他所說而做的推測,更是有不少漏洞。」
「漏洞倒的確是有的,比如那封密信若真是那細作的手筆,他目的何在?只為了污我爹的身後名? 但我爹與那細作不過是各為其主,他人都不在了,又何必污他的名?而且,手腳做得越多,越容易留下破綻,他更不應該多此一舉。還有,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些殺手為何要找一具屍身來冒充我爹!」
青嵐越說越精神,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與其說這些……」師父清了清嗓子,打斷了她。
「倒還不如說說你怎麼會做了什麼通事,去到那種虎狼之地?旁人不知道,你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兒?你在那種地方,萬一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和你爹交代!」
他目光犀利地望著她。
青嵐方才一心只想著要師父認同自己的推測,此時在他嚴厲的注視下,才侷促起來。
「那我爹走得不明不白的,我身為長女,我……我就是想去看看,究竟是誰害了他。我就是恨,我也至少能知道該恨誰。」
她說到這,鼻尖一酸,眼前又泛起了濕潤,被她使勁壓了下去。
吳炳西看著她一時語塞,屋裡安靜了片刻。
「……罷了,既然你平安回來了,我也不說你了。你爹的事,自有我幫你查探……只是現在還沒有消息。」
青嵐垂著腦袋不說話,吳炳西看不見她神色,卻能猜得到。
「你爹的事,也怪我,」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時我只顧著安排迎接特使的事,都不知道他正醞釀著抓探子……至於細作麼,按你目前所說,應該確實是有這麼一個人。
「只是……你再仔細想想,你是不是已經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了?此事關係重大,你再想想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
「確實就這麼多了,這可是大事,我知道的都告訴您了。」
青嵐迎著他探尋的目光篤定地點點頭。
她唯一沒告訴他的是,這其中有些消息是出博透露給她的,但她不想提出博的事,反正也不影響師父鋤奸。
「是麼……」吳炳西對這個徒弟一貫有些疑慮,「那好,我會特別留意李執,以及其他有嫌疑的人。但此事太過兇險,你不能參與,更不可私下打聽,明白嗎?」
「明白明白!」青嵐眼睛亮晶晶的,一口答應下來。
二人又聊了會家常,她坐到日頭偏西,便要回去了。
吳炳西要起身送她,她卻又想到一事:「師父,我大伯父寫信給我,讓我儘快去京師,慶安也想讓我儘早去找他……」
她仰著一張小臉望著他,那眼神像小孩子等著大人幫忙拿主意似的。
吳炳西一愣,隨後點頭笑了笑:「也對,我們嵐兒也是大姑娘了,總要有人給你做主,幫你尋個正經婆家。那你便早日啟程吧,一個人住在府里,耽擱久了惹人閒話。」
青嵐似是有些失望,低低地唔了一聲。
她已經翻來覆去地權衡過,她與慶安相依為命,互為倚仗。她去京師於她們二人而言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但她還是盼著師父能想個什麼辦法讓她留下來。
拖著步子走到門口,她又轉過身來。
「那徒兒此去,不知再見師父又是何時……徒兒便在此向師父拜別吧。」
她垂著眼帘,一撩袍子,雙膝跪倒在他腳邊。
面前是一件再熟悉不過的外袍,她從小就見他穿,竟然一晃已經穿了這麼些年,原本的顏色都看不出了,但袍角的斕邊上幾條錯縫的線還在。
這幾條縫線的模樣她記得太清楚了,早先她只有一丁點的個子,就常抱著他的膝蓋仰頭看他,求他各種各樣的事情。
她最常說的是:「師父,嵐兒累了,不想練了。」
這時候他就會撫撫她的頭頂說:「好,那咱就不練了。」......
她看著眼前洗舊的袍角,年幼時的點滴一件件回憶起來,卻發覺好多事情都已經變了。
父親已經不在了,師父如今也不要她了。以後還有誰會疼她、護著她?
「師父……我其實不想去京師。嵐兒不想去。」
她一把抓住了眼前的袍子,眼淚如細細長長的珠串,墜下來打濕了袍角。
一隻寬厚粗糲的手撫了撫她的腦後。
「......師父知道。」
......
吳炳西送青嵐出了衙門,才一臉悵然地走回來,迎面看見面無表情的小路。
「她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小路冷聲問道。
「不必在意,她就要去京城了。她和你一樣,都只是孩子。」吳炳西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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