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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長長的嘆息傳來,卞寧寧竟從中聽到了些許感懷,夾雜著無法細說的淒涼。
「劉府一家,當真是遭罪了。」
「那太師覺著,是否要幫劉夫人一把?」
話音落完,便是長久的沉默。
卞寧寧突然憶起昨日劉夫人那蕭瑟卻堅定的眸子。
她說:「你們不會明白我跟盛遠之間的感情的。」
郝盛遠的那一聲嘆息,竟當真讓卞寧寧有一瞬懷疑,他二人之間,或許當真是足以讓人赴湯蹈火的真情。
「不必。」
良久過後,郝盛遠才終於送出了淡淡兩字。
「婦人,終究是膽小怕事之輩。劉中丞生前清正廉潔,莫要讓旁人污了他的清名。」
卞寧寧僵直的身子逐漸鬆懈,靠在了椅背之上。抿成平線的唇陡然勾起,促成一抹冷笑。是自嘲,亦是嘆惋。
她竟然有一時片刻,會相信郝盛遠真心愛慕於誰。
而劉夫人深信不疑的情誼,卻終究是被疾風卷過的沙丘,洋洋灑灑,一無所有。憑著一廂痴情,信錯了人,她也終究將為自己的無知錯信,付出噬骨的代價。
「寒山知道了。」
沈寒山應下,自是聽懂了郝盛遠話中之意。可須臾過後,卻又聽郝盛遠的蒼音遠遠傳來。
「罷了,你不必再出面。從前劉中丞也曾效力於我,我便親自替他了結這樁俗事吧。」
卞寧寧心中有些鬱結,思量許久,卻終究化作一聲不易察覺的嘆息。知曉郝盛遠的態度,她分明應該高興的,卻不知為何,一顆心忿忿之中,又私藏著不甘與無奈。
溫儀就靜靜坐在一旁,瞧著卞寧寧神色變幻,時而疑惑,時而欣然,又時而哀傷。她替卞寧寧夾了一筷子的菜,輕敲敲白瓷碗沿,小聲說道:「再不吃,就涼啦。」
卞寧寧收回神思,掛上一個無力的笑容,仿佛青瓷一般,瑰麗卻脆弱。
溫儀不知劉府之事,便以為她是因著沈寒山與郝盛遠關係親近而沮喪,便端著凳子挪到她身旁,耐心哄說道:「你可別難過啊,看清了沈寒山的真面目,你應該開心才是。但若是你當真不開心,我替你抽他。我這九節鞭若是沾了當朝太子少傅的血,那想必能值更多錢吧。」
說罷,溫儀便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光是在腦子裡想想,都讓人身心舒暢。
卞寧寧也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兩個人捂著嘴笑作一團,方才陰晦的氣氛一掃而空。
後面隔間那邊似是又說了些什麼,卻聽不真切。而後便是一陣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旁邊再無動靜,唯余少女嬌俏的聲聲笑語。
可少頃過後,雅間的門卻猝然被人打開來。二人抬頭,就見一身著月魄色玉錦長衫的翩翩君子,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門外。
窗欞外的塵光,不著痕跡地偷偷溜進雅間之中,攀上了來人的雙眸,映出簇星般的光亮。
溫儀臉上的笑意霎時僵在了臉上,不上不下,異常尷尬。而卞寧寧收斂地很快,再不見方才調笑的模樣,只面色無波地坐著,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溫姑娘方才說,要如何本少傅?」
沈寒山雙手背在身後,緩步走了進來,竟自顧自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卞寧寧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的身後,並未看見旁人,想來郝盛遠已經離開了南江樓。
溫儀從腰間抽出九節鞭,啪地一聲拍到桌上:「我說,我要替寧兒抽你!」
沈寒山抱著手,饒有趣味地看著她二人:「看來溫姑娘後背的傷已大好了。」
「要你管,本姑娘收拾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鵪鶉,還不是手到擒來。」
鵪......鵪鶉?
卞寧寧驚詫地望向溫儀,她這腦袋瓜此時倒是靈光,是如何想出此番形容的?
而沈寒山臉上的笑意也漸漸隱沒,不自在地抬手輕咳一聲。還從未有人說過他,像鵪鶉?
溫儀尚且這樣想,難道她也這般覺得?
沈寒山借著餘光瞄了眼卞寧寧,卻見往日裡總是板著張臉的少女,此時竟眼含笑意,粉唇緊抿著,試圖藏起唇畔的弧度。
「溫姑娘不愧是定國公的掌上明珠,能文能武,沈某實在佩服。」
溫儀哼了一聲,並不買帳:「你別以為在這兒說幾句好話,就能將咱們寧兒騙回去。她從前那麼喜歡你,時時與我來信,都是談論你的事情,你卻如此狠心,負了她,還害得王府蒙冤!也就咱們寧兒單純,竟還為你這種人神傷!」
溫儀吧啦啦地說了一通,全然沒有注意到驚得目瞪口呆的卞寧寧。
卞寧寧趕忙上手捂住溫儀的嘴,臉頰上卻不可抑制地染上一抹緋色。許是天氣當真燥熱,連她的後背都在不住地發著細汗。
「你在胡說些什麼?」
其實溫儀想得沒那麼複雜,不過就是想體現她家寧兒有多麼好,沈寒山有多麼混蛋,所以這才提及了從前的事情。而方才卞寧寧一臉哀傷的樣子,不就是因著沈寒山在此神傷。
她又沒胡說。
她被卞寧寧緊緊捂著嘴,便只有一雙眼睛四處亂轉。為什麼寧兒看起來這麼不安,那沈寒山卻反倒垂頭輕笑,好似連髮絲都染上喜色。
過了會兒,卞寧寧挪開了覆在溫儀臉上的手,恢復了往日裡疏離淡然的模樣,朝著沈寒山說道:「溫儀小孩心性,純屬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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