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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對於她二人之事,他總是妄自菲薄,自輕自賤,所以她理應告訴他,她不在乎什麼身份錢財,她要的只是現在。
所以她把沈寒山堵在書房裡的暗室中,問他:「沈寒山,你可知『摽有梅,其實七兮』,下一句是什麼?」
沈寒山博覽群書,他一定知道。
她還記得當時沈寒山的眼神,迷茫、驚訝、透徹、沸騰。
而後一向克制守禮的沈寒山,卻一反常態,步步逼近,將她困在那暗室的一方角落,抬手制住她的手臂,反客為主地問道:「郡主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她從來都不怕他,當時卻有那麼一瞬間的膽怯。但她想,她是尊貴無雙的郡主,縱是隨性行事,也是應當。
所以她穩住心神,抬首迎著沈寒山晦暗不明的雙眸,倔強地說了句:「本郡主當然知道,那你知道嗎?」
而後,她輕啟的雙唇就被柔軟而霸道的觸感覆蓋,再吐不出半個字。仿佛壓抑了許久的狂風暴雨終於傾盆而下,肆意傾灑,狠狠掠奪,好似要將所經之地,統統納為己有。
——
卞寧寧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有些自惱。她為何要去想這些?
當年沈寒山明明不願娶她,她還要上趕著去求娶,如今想起來,倒真是高看了自己。
他沈寒山要的,從來就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恭王府。當恭王府搖搖欲墜之時,他也能轉頭就走,毫不留戀。甚至能為了權勢,同亂臣合謀,覆滅從前給予過他庇佑之恩的棲身之所。
一朝重逢,竟成了仇人,可這仇人,今日卻又拼命護她。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卞寧寧伸手再次探上沈寒山的額頭,輕聲說道。似是疑問,又似是嘆息。
她不懂他,亦不懂自己。
在這暗室之中,時間仿若靜止了。卞寧寧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只覺有些昏昏欲睡,倦怠無力,可她卻不敢睡,只能強打著精神,耐心守著。
過了許久,沈寒山終於徹底退了高熱,也不再抽搐顫慄,痛苦的喘息低吟聲漸漸變成了均勻的呼吸聲,似是深睡了過去。
卞寧寧終於定下了心來,卻也覺得腦中緊繃的弦徹底崩裂,而後她終於倒在沈寒山身邊,沉沉睡去。
漫長的等待後,這無邊的黑暗終於透進了一絲光亮。
當葉辰安終於尋到暗室之時,就見沈寒山坐在地上,背脊挺得筆直,仿若被囚禁了許久的墮魔,陰沉如三更幽月,仿佛下一刻就要將這世間吞沒。
而他的懷中,卻躺著一個瘦弱的女子,被他像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擁著。
沈寒山閉了閉眼,逐漸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光亮。他抱著卞寧寧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朝外走去。
「沈少傅。」葉辰安出聲喚道。
沈寒山駐足回頭,眼裡是葉辰安不曾見過的陰婺:「我先帶青竹回去,這裡交給你了。」
「此事,定要給我好好地查。」
葉辰安看向沈寒山懷中的女子,亦是心如刀絞。那消瘦的臉龐如今更加蒼白,讓人生憐。
「沈少傅放心。」
沈寒山不再停留,抱著卞寧寧一路出了劉府,將她帶回了他的少傅府。
阿隱正焦灼地等在沈府門口。自家主子已是一天一夜沒有歸家,昨夜他去劉府尋人,卻得知主子和郡主出了事。他焦急萬分,卻又幫不上忙。而這兩日恰巧又是送藥的日子,他需得侯在府中,所以他也只能像只無頭蒼蠅般在沈府門口不住地踱步。
眼見那金烏一點點地西垂,阿隱的耐心也一點點地耗盡。可正當他打算再去劉府之時,卻見自家主子抱著郡主回來了。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詢問道:「主子沒事吧?您可算回來了!」
「別廢話,去找大夫來!」沈寒山毫無耐心,連對平日裡與他最親近的阿隱,也沒有一絲好臉色。
阿隱看了眼自家主子懷裡的女子,心裡咯噔一聲,趕忙去尋大夫。
沈寒山將卞寧寧抱到臥房,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他的榻上。他看著面前沉睡不醒的女子,心好似被泡在了深海之中,令他窒息。
他走出屋子,隨口喚了個婢女:「去打盆熱水來。」
那婢女連連點頭,不敢耽擱。她疾跑著去打水,腦子裡也在無聲計較著。
府里人人都知,沈寒山雖是太子少傅,身居高位,可從來不需要婢女服侍,唯有他的侍從阿隱可以近他的身。這府里的婢女做得都是掃灑的活計,從來不敢奢望能進沈寒山的屋子伺候。
可今日這是怎麼了?沈少傅居然讓她一個婢女去伺候。
可當她打了水送到沈寒山的臥房,卻更是驚地差點走不動道。
只見平日裡不苟言笑、淡漠疏離的沈少傅,正坐在床榻邊上,痴痴地望著榻上的女子。要知道沈少傅平日裡喜淨,從來不讓除了阿隱之外的人進他的臥房掃灑,榻上的床被更是每隔兩日就要換上一次。
可現在卻有個渾身髒污不堪的女子,躺在沈少傅的榻上。
那婢女不動聲色地瞧了瞧榻上之人,心道今日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水放下,出去。」沈寒山頭也不抬,冷聲說道。
那婢女不禁打了個冷顫,道了聲是,連忙出了屋子。
沈寒山將帕子浸濕,替昏睡的卞寧寧擦掉了臉上的髒污,恢復了往日那張白淨的面龐,卻少了平日裡那股堅韌和生氣,卻也久違地柔和了幾分。好似披著虎皮的小兔,終於卸下了沉重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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