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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年幼,憂了兩日便也將此時拋之腦後了。直至多日後大雪初霽,父王才准她外出走走。
她趴在馬車車窗上,探出個腦袋,看什麼都新奇,就這樣走街串巷一整日才往家趕去。
卻不想回家途中竟再次偶遇了那對姐妹。
姐妹倆一身白衣,姐姐捧著骨灰罈,妹妹舉著送喪的白幡往城外走去。二人面色蒼白,裸露在外的雙手凍得通紅,卻毫無反應,只死死拿著手裡的東西。
她看著姐妹倆呆滯茫然的模樣,趕忙呵住趕路的馬夫,不管身後僕婦婢女的呼喊,跳下馬車便追了上去。
「等等!」她追上前,攔在姐妹二人身前。
姐妹二人先是一愣,隨即姐姐謹慎戒備地將妹妹護在身後,顫聲問道:「你是何人?」
妹妹卻認出了她來,眼睛一亮,撥開自家姐姐護著她的手臂,說道,「是她,那日是她和她父親給了我們衣物和銀子。」
姐姐聽罷,這才收回手,眼中戒備卻並未消退,緊緊抱著骨灰罈,幾不可聞地說了句:「那日多謝姑娘相助,但我們得走了。」
「你們的姨婆……」
她年齡雖小,卻也知那骨灰罈中裝的是什麼,飄揚的白幡又是送的誰的喪。
「我爹爹給的銀子不夠嗎?為何……」
「夠了。」姐姐打斷了她的話,眼裡包著淚,一副倔強模樣。
「是我們無福,是姨婆無福。」
「究竟怎麼回事?」她追問道。
姐姐不願再說,拉著妹妹便想離開,可妹妹卻閃著淚花拗在原地,說道:「是槐樹街的羅大!羅大搶走了我們的錢!」
「別說了,快走!」姐姐慌張地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趕忙拉著自家妹妹不由分說地離開了。
她站在原地,看著姐妹倆漸漸遠去地背影。雪白的衣裳和喪幡幾乎要與皚皚白雪融為一體,渺小而絕望。
趕來的僕婦和婢女將她護在懷中,替她穿衣擋風,唯恐她受了寒。
她在僕婦婢女的簇擁下回了府,可這回卻怎麼也忘不掉姐妹倆消失在街角的可憐身影。
她想了許久,晚些時候叩響了父王的房門,告訴父王有個叫羅大的白日裡搶了她的東西。父王一聽嚇壞了,拉著她反覆確認可有哪裡受了傷。
她不曾說過慌,可那夜卻當真如同自己受了傷一般,哭著控訴那羅大有多麼可恨。
而父王也當真沒讓她失望,第二日便讓人將那住在槐樹街的羅大給抓了起來,這才知這羅大是封城中臭名昭著的惡棍。
羅大被抓後,她曾試圖讓婢女去找過那對姐妹,卻都毫無音訊。就這般過了一個月,幾乎就在她快要忘掉此事後,卻在府門外瞧見了那個雙眼濕漉漉的小姑娘。
「你在等我?你姐姐呢?」她快步上前,詢問道。
小姑娘眨著眼睛有些惶恐,將她拉到一旁,說道:「請不要怪我。」
「我為何要怪你?」
「我……我……」
小姑娘咬著唇說不出話,她只是覺得自己想方設法打探別人身份,還找到別人家中尋求幫助,不是什麼光明之舉。
她看出了小姑娘的窘迫,主動拉起她的手問道:「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她的友善溫柔讓小姑娘放下心中不安,小聲說道:「姐姐病了,我……我沒法子,旁人說你父親是恭王,應當很有錢,便只能來尋你了……」
她看著小姑娘怯懦膽小的模樣,生了憐佑之心,儘管姐妹倆比她還稍大些。
自那日起,她便成了姐妹倆那間小小泥瓦房的常客。
封城物資匱乏,平日裡她和父王也吃得拮据,可她總會偷偷藏下幾個饅頭抑或兩碗稀粥,帶去給姐妹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三個月,卻在初春的一個早晨戛然而止。
她一如往常去尋姐妹倆,卻發現泥瓦房中再沒有姐妹倆的痕跡,床鋪、衣箱裡一乾二淨,仿佛從未有人住過的模樣。
隔壁大嬸同她說:「那兩個姑娘啊,好像是被她們家裡人給接走了,匆匆忙忙的,天不亮就走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遺憾還未來得及和姐妹倆好生告別。可轉念一想,既然她們找到了家裡人,那想必也不會再受苦了。
想到此處,提著的心這才又回到了實處。
那段日子於她而言,有過歡快,有過悲傷,有過遺憾,卻終究被衝進了時間的長河中,漸漸淡忘了。
如今再提起封城,那段回憶才如洶湧波浪般滾滾而來。
「我還以為與她們再無緣相見,還以為她們被家人接走後過的是好日子。」卞寧寧掛著淚,眼眶發熱,心底酸脹。
「若早知如此,當初我即便是求到父王跟前,也絕不會讓她們離開……」
「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誰也不知後事如何,你已做了你能做之事。餘下的,便是各自的命運罷了。」
沈寒山陪她坐著,見她自責心中憐惜無比,卻也只能溫聲安慰:「雖說從前沒能救下她們,可現在我們還有機會。只待事成,便能救她們逃離水火之中。」
卞寧寧怔怔點頭,望著外邊蔽月的烏雲,千愁萬緒,百味雜陳。
——
太師府
「她今日去了何處?做了什麼?」
郝盛遠坐在正堂之中,剛一回府,便將今日看守郝連芙的侍衛叫來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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