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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伯伯臨終前握著她的手,囑咐她,耐心些,再耐心些。
可她已等了三年,這三年來,父王和王府眾人杳無音信,她又如何能再安然等候?
所以她安葬了年伯伯之後,終還是收拾行囊,一路跋涉來了平冶。因她自小長在羅城,平冶之中倒也無人識得她。
正如父王信中所說,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郝太師,分明就是個禍國妖道,將貪污軍餉的罪責強加到恭王府之上。但太師當年究竟為何對付恭王府,卻還需細查。
一切的根源,就在這郝太師身上。
前不久她聽聞今夜郝太師將在一念閣以壽宴之名,宴請群臣。但她知道,壽宴不過是個遮掩的幌子,會見群臣才是關鍵。
所以她想方設法買通了一念閣的管事,只為今夜在宴會上獻舞,探聽消息,也見見這傳聞中的郝太師,看看太師背後究竟有哪些人。
「青竹,快快快,該你上場了。」一個中年女管事急沖沖地跑了過來,催促道,打斷了卞寧寧的思緒。
卞寧寧稱是,拿起團扇朝前廳走去。
她穿著水紅色的衣裙,面帶紗簾,飄逸輕盈,在正廳中站定,隨著廳外最後一縷陽光消弭於飛檐之後,侍女們點燃燈燭,樂聲輕起,她踩著鼓點,翩躚而舞。
明明是嬌媚無雙的模樣,卻似乎並未引起周遭大臣的絲毫興趣,眾人皆一臉殷切地看著上首之人。
坐在上首的不是旁人,正是郝盛遠,郝太師。
這郝太師一頭白髮,看似和善無爭的模樣。他的長女如今是聖上寵妃,誕下的三皇子也深受聖上喜愛,而長子現任職羽林中郎將,可謂滿門榮耀。
只見他從侍女手中端過一杯酒水,眾大臣便紛紛起立恭賀。在眾人的寒暄中,卞寧寧也將參與宴會的朝臣認識了個大概。
下方為首的是刑部侍郎,中書令、御史大夫、尚書右丞等高官也赫然在列,想來皆是太師黨羽。
而刑部侍郎旁邊有個位置,卻空著。
卞寧寧瞥了一眼那空位,正琢磨著是哪位官員未來,就聽郝盛遠笑說道:「寒山今日當值,要晚些來,諸位且慢喝著,等等老夫的愛徒。」
話音剛落,卞寧寧身後的隔扇就被人輕推開來。與此同時,一陣清冷熟悉的聲音傳來。
「太師恕罪,寒山今日遲到,實在該罰。」
卞寧寧的腳步一頓,身姿輕轉,便看見了來人,郝盛遠口中的愛徒,沈寒山。
沈寒山從容信步,一身月白色長衫,寬肩窄腰,雙袖飄然,烏髮玉冠,面容俊美無雙,嘴角攜著淺淡的微笑,正是溫文儒雅的翩翩君子。
他與卞寧寧擦身而過,絲絲縷縷的蘇合松香襲來,侵入卞寧寧的每瞬呼吸,讓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夏夜。
「寧寧,待我中榜之日,便是娶你之時。」
可後來呢?
說這話的人卻在三年前王府傾覆之時,悄然失蹤,仿佛從未來過,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如今卻在此情此景下,再見故人。
沈寒山也轉頭看向她,四目相對,眼神不著痕跡地低沉一瞬,卻很快恢復那副淡然的模樣,朝著郝盛遠走去。
只見沈寒山手持杯盞,斟滿酒水,朝著上首鞠躬恭賀道:「寒山祝太師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當真是謙遜有禮、誠意十足。
「好好好,看看咱們即將上任的太子少傅如何?是不是如老夫所說的,才貌雙全?」郝盛遠捋著鬍子,一臉滿意地向眾人介紹道,眾人也紛紛附和稱讚。
此話傳入卞寧寧耳中,卻是讓她心中大驚,腳步不穩,差點當眾失儀。
來平冶前,她想不明白的種種,今夜卻突然明了了。
三年前王府出事,沈寒山一夜失蹤,她以為是他後悔了,不願與她共苦。她便認了,人之常情,只嘆自己信錯了人。
而沈寒山,一介寒門,從前還要靠她父王庇佑,竟能在短短三年間步步高升到如今的太子少傅,憑藉的當真只是他的驚世之才嗎?
為何沈寒山同與恭王府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太師這般親近?
當初她的父王被押,雖有證據卻漏洞百出,可聽聞審訊的緊要關頭,竟有人呈上了關鍵證據,將她父王貪污一事坐實。
她四處打聽此人是誰,卻百般碰壁,她便只當是與郝盛遠一夥的亂臣賊子。沒想到,三年後,她竟在此處找到了答案。
所以從一開始,沈寒山就是在演戲,只是她蠢笨當了真!
卞寧寧收回思緒,團扇依然在她手下翻飛輕舞著,與鼓樂之聲相得益彰。但她的雙眼卻緊緊盯著前方的男子,明明是從前再熟識不過的容貌,如今卻只讓她感到浸骨的寒冷。
「沈少傅果然是一表人材,看看這舞女的眼珠子都挪不開了,哈哈哈哈哈。」刑部侍郎楊忠飲了杯酒,打趣道。
沈寒山轉頭看了眼卞寧寧,嘴角輕揚。
「楊侍郎說笑了。」
卞寧寧回過神來,連忙停下舞蹈,屈膝見禮,生怕被人看出了端倪。
她故作嬌羞,眸中水光瀲灩。
「沈少傅才貌雙絕,小女子傾慕不已,失禮了。」
郝盛遠捏著杯盞,看著廳中跪著的少女,只覺那雙眼睛異常熟悉,卻一時記不起是在何處見過。
他見沈寒山也一臉笑意地看著那舞女,便笑著說道:「既如此,你便近身伺候沈少傅吧,注意規矩,莫要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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