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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寧寧卻緩緩蹲下身,朝著劉夫人說道:「郝太師親自送了這把匕首來,你對他難道還心存期待嗎?」
一行清淚落下,在劉夫人臉頰之上留下一道烏黑的淚痕。
昨日郝盛遠來見她,她高興極了。雖說面前之人年近花甲,日日操勞已一頭白髮,可她卻只覺那張臉,是她在這世間最大的掛念。
郝盛遠替她理了亂糟糟的鬢髮,擦去眼角的淚痕,一臉疼惜地看著她。
她千般萬般的委屈難過,卻只需輕輕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就足以撫平一切。
她堅信,他會救她的,她一定會贏下那個賭約。
郝盛遠擁著她,用漸漸爬上皺紋的大手一下一下輕撫她的烏髮,用盡了溫柔:「玉歡,你自小跟了我,卻為我受盡委屈。」
她將自己困在他的懷中,搖頭:「不,都是玉歡心甘情願的。」
「既如此,那玉歡就再為我做最後一樁事,可好?」
她坐直身,抬眼看他,卻再看不見方才的綿綿情意,唯有凌厲的精光。
「了結你自己。」
郝盛遠握住她的手腕,從身後掏出了一把沒有刀鞘的匕首,穩穩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別讓我等太久。」
她賭輸了,他是來勸她去送死的。
劉夫人將匕首拿在手中把玩,一時歡欣,一時哭泣。
卞寧寧望了眼遠處過道,心知他們沒有太多時間:「你告訴我們真相,我們可以考慮幫你減輕些罪名。」
劉夫人卻不為所動。
沈寒山眼底沉了些許不耐:「劉夫人即便再不想兌現這賭約,卻也要想想獨自一人身在劉府的劉禮。」
一語掐中要害,劉夫人這才轉頭看向他們,嘴裡囁嚅著什麼。
須臾,劉夫人才終於再次開口說話:「我可以告訴你們真相,但我還有一個條件。」
「說來聽聽。」沈寒山淡淡地說道。
「你們替我將阿禮送去遙州。」劉夫人眼裡閃過哀求之色。
沈寒山不應聲。
遙州地處江南,離平冶不算太遠,約莫三四日的路程。但劉夫人的狡猾心思,他也曾見識過,便不打算輕易應下。
劉夫人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心裡也猜到了幾分,遂朝著他二人跪了下去。她緩緩跪行過來,與他們咫尺相隔。
「阿禮是無辜的,光耀不喜他,生父不知他,還求沈少傅看在稚子可憐的份上,幫我一把。」
聲音細微,唯方寸之間,他們三人能聞。
卞寧寧眉頭輕蹙,詫異於劉夫人說的話。原來郝盛遠並不知道劉禮是他的孩子,而如今看來,劉夫人定然也並不放心將劉禮交給郝盛遠這樣的人,所以才求著他們送走劉禮。
憶起那瘦瘦小小的身子,無辜懼怕的圓眼,卞寧寧心生不忍:「我答應你。」
沈寒山垂頭看向蹲在他身旁的少女,卻只瞧見她頭上戴著的雅黑幞頭。
與她重逢之後,便只見過她冷若冰霜的模樣,再沒有從前的溫柔和煦。燦爛驕陽,墜落凡塵,從前清風般的小姑娘如今見他用青蛇嚇人,也只會說一句這法子甚好。
他以為三年不見,她當真練就了蛇蠍心腸,卻不想仍是個心軟的小姑娘。
「既然青竹姑娘允諾,那便也是本少傅的意思。」沈寒山篤定地看向劉夫人。
劉夫人砰砰直跳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好,那我便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
說話間,牢獄之中卻陡然變地更暗。窄小的細窗外是遮天的陰雲,阻攔了本就不多的光亮。初夏的天氣變幻莫測,方才還是高照的艷陽,眼下卻好似有驚天風雨滾滾而來。
「其實你們說得一點也不錯,當年,我與郝盛遠確實是兩情相悅。」
「我不得以嫁給了劉光耀,郝盛遠也為了前途娶了旁人,卻並未斷掉我二人的關係。只是我們之間的感情再也上不得台面,竟是就這般維持了二十餘年。大概七年前,郝盛遠已經坐上了太師之位,平步青雲,他便設法將宅子賣給了光耀,那暗室也是他命人偷偷建的,就是為了時時來見我。若是你們再仔細查探查探,便會發現那暗室中還有一處暗道,通向劉府旁邊的宅子。那宅子,也是郝盛遠所有。不過想來,他出城那日,就已將這一切抹掉。」
「只是,我並不知曉他竟還建了一處暗道,通向芸兒的臥房。」
提及劉芸,劉夫人眼裡的光亮驟然消失,灰敗一片。
「光耀還未出事之前,某日夜裡,郝盛遠來尋我。他說......他說,芸兒長得極美,想將她送去遼真,獻給匈奴首領呼延准。我不同意,便與他在暗室中發生了爭執。可......可誰知,那夜芸兒偏偏來尋我。她聽到動靜,竟找到了暗室入口,聽到了這一切。」
「郝盛遠要將劉芸送去遼真?他和匈奴有勾結?」卞寧寧急迫地打斷劉夫人的話。
劉夫人艱難點頭:「是,據我所知,他與呼延准已有數十年的交情。但我也只知此事,並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在皇城之下往來無阻地聯絡的。」
卞寧寧聽了這話,頓時手腳冰涼,仿佛置身於寒冬臘月天。郝盛遠居然一直以來都與匈奴勾結,那三年前那一戰,朝國大敗,是否就是因為郝盛遠的緣故?而後誣陷恭王府貪污軍餉,他郝盛遠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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