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哎,也說不準那男人究竟是羞憤於自己被人背叛,還是見錢眼開這才痛下殺手。她那兒子也實在可憐,自己親爹將自己親娘打死了,親爹拿著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今後他可該怎麼辦呀......」
卞寧寧怔住,胸中悶脹難耐,她站在原地只覺無法呼吸。她面色蒼白地看著樵夫,腦中一片空白,仿若一道驚雷劈在她的腦海之中,將她今日之前堅信的種種炸得七零八落,再不復存在。
而她的耳邊也突然迴蕩起當時雲姨惶惶不安的聲音。
「他就快要回來了,斷不能讓他發現這些錢,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你明白嗎?」
她明白嗎?
她當時真的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雲姨不敢要這錢,不明白為什麼雲姨不離開,不明白為什麼雲姨要生生忍著她所承受的一切。
但今日,她終於明白了。
她以為她給雲姨帶來的是救贖,但事實上呢?那袋金銀卻是雲姨的催命符!
後來卞寧寧也不再記得她是怎麼下得山,怎麼回得王府,她只記得她將自己關在屋裡,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怔怔地呆坐著,腦中卻只有當初雲姨對她一點一滴的好。
她恨自己,恨自己自以為是,恨自己不聽雲姨的話,恨自己害死了雲姨!
再後來,父王見她整日鬱鬱寡歡,卻不知緣由,便只能推掉公務,帶她出去遊玩。
一日,她父王剛帶她出門,坐上馬車沒行幾步,竟是下起了瓢潑大雨。他們正欲掉頭回府,卻見一個少年當眾攔下了他們的馬車,在大雨中叩拜,跪求她父王給他一個謀生的職務。
她撩開車簾,看向馬車外跪著的少年,那一剎那,她只覺全身血液都凝滯了。
跪在馬車外的少年,面容俊美無雙,卻和她記憶中那副畫卷中少年的模樣漸漸重合。
是他。
雲姨的孩子,沈寒山。
----
夜風習習,吹散了白日的燥熱。
更深人靜,玉錦巷中的人家皆關門閉戶、熄燭安寢。而此時,卻見一個挺拔如松的身影正漸漸朝著巷中走來。
行了片刻,他在一座小院前站定。院子的主人粗心,並未落鎖,他輕輕一推,院門便輕易被打開來。
他輕聲走進院中,看見了正趴在石桌上沉睡的少女。
少女將頭枕在交疊的雙臂上,卻不知為何正低低啜泣著,臉上滿是淚水,臉頰下枕著的衣袖也早已濕透。
他解下身上的披風,輕輕地搭在了卞寧寧的肩頭。
隨後,他抬起手,將卞寧寧剛剛落下的淚滴拂去,面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傻子,早說過怪不了你,你何苦自惱至此。」
沈寒山看著卞寧寧陷入夢魘的面容,心裡湧上潮水般的疼惜,他蹲下身,抬手靠近石桌上少女的面容,卻在即將觸碰到的霎那,停滯下來。他凝視了許久,卻終是克制地收回手,緊握成拳。
「不是現在。」
沈寒山自言自語道,聲音很輕,輕到輕易便被風聲吞沒。他在原地矗立良久,終是轉身離開。
待他離開後,一道春雷乍響,卞寧寧也終於從困了她一夜的夢魘之中掙扎出來。
她抬手揉了揉昏沉的腦袋,喃喃道:「我竟就這般睡著了。」
可剛抬起手,她卻發現自己身上搭了件不屬於她的披風。她將披風拿在手中,借著黯淡的月色,發現是一件藍底竹紋的男子的披風。
她輕輕撫過披風上繡的竹紋,心中悵然:「看來他果然還是尋到了我的住處。」
可隨後,她卻是將披風隨意地放在了石桌之上,轉身進了屋。
卞寧寧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她在漆黑的深夜中靜靜聽著外面越來越濃烈的春雷,每一道,都似炸在她的心口之上。
雲姨的死,她一直在自責。即便她起初只是想幫雲姨,卻不可否認,雲姨的死,與她有著最直接的關係。
她想起當年她將實情告訴沈寒山時,其實她已經做好被責罵、被質問、甚至被鞭打的準備,是她犯下的錯,她會心甘情願地受著。
可誰知沈寒山聽完後,卻是立在原地沉默了許久,而後什麼都沒說,便離開了王府。
她以為沈寒山再也不會回來了,畢竟她是害死他母親的兇手。可誰知道,三日後,沈寒山卻再次出現在了王府之中。
她遠遠看見他正與她父王說話,依然是那副溫潤柔和的模樣。遠處的少年也瞧見了她,如從前一樣,對她綻開了一個笑容。
她預想的責罵、質問、鞭打,統統都沒有,唯有沈寒山的那句:「這件事,怪不得你。」
「若是要怪,卻要怪我從未發現母親遭受的一切。」
可是她卻只覺得更難過更自責,這些年來,她一直沒從這件事中走出來。甚至她剛來平冶,知曉沈寒山三年前便背叛了王府,投靠了太師,她都在想,沈寒山是不是在為他的母親報仇,這一切的果,是不是都是當年她種下的因。
可是昨日,沈寒山卻再一次地告訴她,當年之事,怪不得她,竟是再一次擾了她的心。
但今夜她想明白了,不管是因何而起,她永遠都是害死雲姨之人,而沈寒山終是背叛了王府,他們二人,今生只能做仇人。
昨日她在大理寺門前看到了蠻娘,便想起了當年她自以為竭盡所能卻沒救下的雲姨,這樁一直被她深藏在心底的不堪往事再次浮現。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