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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灼道:「烈虹被視為是上天降災,要想在神跡里找線索,在他人眼裡看起來是天方夜譚。」
封谷迷陣一開,只見遍地腐骨生花,沒人知道烈虹是怎麼率先抵達這封閉地形。
要說尋滄王宮於繁華都城朝夕覆滅是自取滅亡,可雲歸谷作為四大勢力之一,竟第一個覆滅,根本毫無道理,世人不信,僅剩的雲歸人不解。
「大家都知道雲歸谷的覆滅不合常理,」星臨看著面前人,而雲灼卻是這世上唯一為此而不甘的人。
「其實沒人在乎。讚頌也好,謾罵也好,很快就會被遺忘。」雲灼道,「何況死人什麼都聽不到。」
他手抵住一塊青石墓碑,「想要答案的人是我。」
雲灼把執念說得和夜風一樣輕,一時之間,星臨分不清他們之間究竟誰更表里不一。
這身軀殼已經千錘百鍊毫無破綻可言,星臨也不過是憑藉了超越時代的高精科技,才得以去探究這樣一個靈魂的嘆息,他聽得見這具沉靜的血肉之軀里,聲淚俱下的怒意。
醫者與俠客鑄就他的風骨,信念卻被一場烈虹架空,雲灼走上並非自己選擇的道路,就像星臨來到並非自己選擇的世界。
星臨不懂人類那些未竟的執念,那是一種模糊的、千奇百怪的,並且無法並定義的東西。但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他大概已經懂了一些。
失去一個便已是難以忍受,雲灼又經歷了比這更深重、更多次的失去,機器人的想像力十分有限,他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痛楚。但他能明顯感覺出,他的移動電源好像真的很不快樂。
「我幫你。」
一句話不假思索,衝口而出,精確的數據計算,哪裡來的衝動。
「你之前在殘沙大漠中說的委託,就是這個對嗎?我可以幫你。我可以用一年的時間,一年不夠,可以三年,十年也行,三十年不算長,五十年一百年,至死也可以,一直到找到答案為止。」
那時候的星臨,還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意味著什麼。他只是覺得,面前這個人本不該是這個模樣。
「本來就是要呆在你身邊,一起一直找下去也無妨。」
他想讓他開心些,或者踏上更遙遠的路,去實現他的願望。反正他是機器,他有的耗。
第64章 惑星
星臨描繪的前路動人,雲灼看著他,不像是一副會買帳的樣子。
因為星臨總是這樣。
他看著他的時候,有著超乎尋常的專注,像是要將這世界最天真的赤誠都捧給他,如同眼裡獨獨只裝得下他一人。然而雲灼心知肚明,星臨的偽裝過於精湛,說謊堪稱天賦異稟,真心根本無從觸及,理智在起作用,告訴雲灼不能輕信。
「你對誰都是這樣說話嗎?」雲灼手指搭在平整的繃帶上,他移開目光。
「當然不了,我要一直呆的,是你身邊。」星臨把「你」字咬得誠摯到沉重。
「為什麼你總是說這樣的話。」雲灼道,「哪有誰能一直在誰身邊,常常是山河猶在,故人難尋,況且包括生死在內,人與人終究是要分離的。」
星臨不以為然,「一般人嘛,大抵是做不到,但我可以,我說一直,就是一直。」
「你不是一般人?」雲灼同樣不以為然。
星臨語氣平常,「我不是人。」
雲灼掃星臨一眼,沒有要繼續理他的意思。
「我真的可以做到的,」星臨雙手抓住雲灼,帶著少有的嚴肅模樣看著雲灼,「公子不信我嗎?」
雲灼也不哄他,「不信。」
「不信算了,總有一天你會相信,我是這個世界最在乎你安危的人,才不是在說謊。」星臨悻悻,「帶我看看雲歸谷吧,要弄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得從這裡開始。」
夜霧繚繞,星臨隨著雲灼踏遍雲歸谷,從荒蕪藥田到沉寂大殿,踩過白石階梯,路過平靜湖泊,霜晶花在五年歲月里野蠻生長,石磚夾縫裡都能探出一朵,在這墳塋遍布的山巔尤甚,大概是土壤中血肉骨骼賦予它們更強生命力,來成為雲歸谷的新主人。
星臨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再也沒有運行過高耗能的勘測功能,這原本是星際探索型仿生人的特長,在這個世界裡能量所限,也沒有需求,現在憑著雲灼那些將他燙死機的血液,倒也能維持近一小時的勘測。
但似乎沒多大用處。
踏遍雲歸谷,儘可能地收集所有的物質成分信息,載入機體,但除了谷內簇擁的白花快要將他致盲之外,沒有什麼期待之中的意外收穫。
就連土壤中的未知的放射性元素都含量很少,與烈虹能力擁有者體內未知元素相同,是五年前那場覆滅全谷的疫病殘留下的。
星臨單膝跪在谷底一處花叢中,垂著腦袋看著地,搖曳的霜白花瓣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有什麼痕跡嗎?」雲灼也站在花叢中,看見星臨突然俯進花叢,不解其意。
星臨沒有抬頭,只是收回觸地的指尖,皺眉回道:「沒太有。」
「那麼——」
雲灼突然頓住了。他本居高臨下地看著星臨,現在他的視線在某一處忽然凝住——
——星臨彎下的脖頸弧度單薄,恰好夠雲灼的目光順著微敞的後領口,不動聲色地滑進去。
髮絲遮掩間,月光為那處皮膚染上一層朦朧的釉白,隱約有黯黑圖案隨脊骨的弧度起伏:條形的黑,寬窄不一,邊緣處卻整齊得如同被一刀截斷,再向下,陰影里一串模糊字符。像是一扇縮小的地牢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