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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修明質問到激昂處,音量都是光明正道的音量,「你知道你自己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嗎?」
雲灼靜靜聽他說完。忽地一手捏住高修明的下顎,手上一用力,把他下巴卸了個脫臼。
一口一個藍血怪物。
雲灼厭惡地笑,「一生至此,聽了那麼多質問,高先生的最讓人心煩。」
手中銀蝶手鍊沾血,被雲灼送進了高修明的嘴裡,他以不容抗拒的力氣,強迫高修明咽下去。
星臨在幾步之外看得心驚。
鋒利的銀質蝶翼,劃傷人的喉嚨,落進臟器中時刺破薄膜,一個微不足道的洞,胃液滲漏而出時腹腔灼疼,也在一片本就如履薄冰的純白里灼出一點焦黑。善念岌岌可危,大廈將傾前發出一點輕微響動。
這會是一種很痛苦的死法。
雲灼又將高修明的下巴裝了回去,要他吞得完整順遂。
眼見著高修明被強迫扼住,喉頭就要滾落一次,將那已經雷同於一串微型刀片的手鍊吞下去。
星臨神色一凝,閃身上前,一把攥住雲灼的手,止住他手上的不斷發力。
「雲灼,」星臨用著很大的力氣,強迫雲灼看向他,「雲灼,你怎麼了?」
星臨在天真蒙昧的人性中與雲灼對視,澄澈對上幽暝。
有深不可測的東西在往上涌,沒過他們的頭頂,無孔不入,星臨漸漸窒息,雲灼卻只覺星臨的聲音很遙遠。
雲灼的各項情緒指標都在危險邊緣。星臨說不清此刻的燈火和雲灼的眼底哪個更晦暗,燭焰跳動,黑暗游弋,光影交織中快要混淆了他們身上的黑白顏色。
「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星臨看著雲灼的眼睛,「答應我。」
他另一隻手伸到身側,在高修明喉頭上狠狠一捏。
只聽一聲嘔吐聲炸起,驚天動地的難聽,那串銀蝶手鍊在喉道里吞咽一半,被猛烈排異出來,落在地上,清脆一聲,帶著黏液的拉絲。
雲灼的目光從星臨面上緩慢移開,看那抓著他的手,手背上的狹窄傷口又因猛然間的用力崩寬了些許,終是閉了閉眼,那厭惡的寒意在眉頭始終未散。
片刻後,雲灼睜開眼,「走吧。」
高修明呼吸間帶血,腦袋垂喪著汲取生的空氣,星臨跟在雲灼身後離開時看了高修明一眼。
天冬惴惴不安的一顆心終是能放下一半,與雲灼一起離開時有在加快腳步,星臨綴在最後面,要做關門者將這間石室關成一間並無異樣的牢房。
高修明被綁縛在那一圈昏黃光暈中,聽著三人本就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完全消失,抬臉時滿是認命般的頹敗。
此時,一道暗影倏地划過,悄無聲息地滑進那圈光暈中。
一閃即逝的昏芒,掠過高修明的脖頸,角度精湛,力度準確,他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就垂下了腦袋,永遠垂進死亡中去,血液潑濺濕了他整個前襟。
暗影迴旋著劃至石室門口。星臨收回流星鏢,指間幾縷新的熱血。
他毫不在意,動作流暢地將石室門關緊鎖好後,看向遠處雲灼的背影,那刀客裝扮被雲灼穿得一派利落挺闊。
雲灼竟將黑衣穿得這樣好。
星臨跟上去,總覺得不該是這樣。
第108章 飛沫
星臨指間鮮血尚有餘溫,如同一條化掉一半的蛇在皮膚上緩慢滑行,粘稠的癢。空氣沉滯的禁錮之地,星臨只差兩步追上雲灼與天冬,他難以忍受地甩了甩手,千萬分之一的高修明被他嫌惡地甩在地上。
血滴砸地的那一瞬,一陣破風聲傳來,嗖地一聲,一聲告密的耳語一般,輕微得很隱秘。
雲灼在前方微微一錯身,星臨在下一刻向一側歪了一下腦袋。
那陣破風聲擦著星臨的耳側划過,一陣灼熱痛感轉瞬即逝。
回過頭去,只見一根赤紅的細針刺在髒污牆壁上輕顫,璀璨一亮,眨眼間燃燒殆盡。
天冬看向不遠處空無一人的拐角,壓低聲音道:「他們來了。」
狹窄的走道里話音也成了昏暗本身,尾音消散的那一刻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地踟躕而來,帶著不確定的搜尋意味,想要再見已死的主人。
天冬的兩側,星臨與雲灼單手戴上不屬於他們的假面,交錯著一身黑白顏色,各自後退一步,一左一右地貼進石室門口的牆壁凹陷處。
天冬在原地站定。
燭火從發頂淋了她一身,不均勻的光影中,她是一副形單影隻的假象。
無悔賭坊的地牢構造簡單,沒有任何分岔路,一條走道彎折到底,侍衛與打手搜索地很擁擠,劍鞘和刀柄在轉身時相撞,乒桌球乓地裹挾著彼此向前涌,嘈雜地一起轉過拐角。
最前方的侍衛轉過彎時,只見走廊里一道孱弱身影立在中間。
他怔愣在這短暫一刻,因為他看見她伸手向他,十步開外的距離,細瘦手腕翻轉出一個緩慢嫻熟的弧度,掌心向上時再虛地一握拳,像是在憑空抓取肉眼不可見的另一個他。
中指搭上拇指時破壞了虛握的拳形,切換成一個清脆的響指。
「啪。」
燭焰一齊猛地傾倒伏趴,昏暗中又暗一度,下一瞬,五彩斑斕的光瘋狂反撲,亮得過分,將人致盲一瞬,天冬抬手便炸開一段繽紛的記憶,陌生人的過往映亮她的側顏,也眩目了轉過拐角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