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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歸谷覆滅?我看無非是一群沽名釣譽之徒為求體面,扯下的彌天大謊罷了。」
「若是雲閣主能撤掉雲歸的封谷迷陣,開放雲歸谷,大家進去一看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嗎?」
撤掉雲歸的封谷迷陣,開放已成為一座巨大花草墳塋的雲歸谷,讓無數雙懷疑的腳踩倒谷底的白花,讓死寂的山谷再次被活人的雜音充斥,成片的青石墓碑被成片的指指點點洗刷過後,就向世人證明了族人的死亡。
雲灼在殿中立得背脊挺直,「我所言句句屬實,無須向各位證實。」
踐踏屍骸,摧毀尊嚴,只為了從烏合之眾口中換一個清白的讚譽。在雲灼眼中著實不是什麼值得的事。
眾人聞言,仍不打算善罷甘休,卻只見雲灼手腕一個翻轉,一柄摺扇已經執在手中,那幾乎已經昭示了他的耐心告竭,霎時間,眾人噤聲,手立刻壓在了自身的武器之上。
「諸位的問題,我已如實回答,」雲灼轉過身,「接下來我的問題,希望葉二城主也能如實回答。」
葉述安苦笑一聲,一句話意味不明,「你信他,不信我。」
他立於台階之上,掃視全場已久,發現高修明直至現在都沒來赴宴,他心中一沉,嘆一口氣,道:「雲灼,我何時對你說過謊。」
「你認識寒決明嗎?」雲灼視線落在貓鬼面具的孔洞上。
葉述安點頭,「落寒城巔的祭典,一面之緣。」
雲灼神色暗幾分,「所以你從來不知他與扶木長得一模一樣?」
葉述安掃視全場的視線仍未停止,他不動聲色地略過一張張面具,直至邊緣處坐席,忽地眸光一定。那裡有兩道身影,喬裝打扮之後仍舊一絲熟悉。
雲灼道:「回答。」
葉述安緩緩走下階梯,再點頭,「是。」
他話音剛落,雲灼扇刃刷然一開。
席間一陣譁然,幾道身影倏地起身,已經有不少人想走了。
陸愈希伸臂一攔,「阿灼!為何這樣!」
雲灼看了陸愈希一眼,垂眸揮開他的一臂,「就當是我恩義負盡。」
眾人皆訝然,知雲灼今日赴宴為不速之客,沒想到竟是真的會目睹一場反目成仇。
雲灼向前一步,看著葉述安的眸色沉沉,「礫城與棲鴻連貿易往來都很少,你又是何時與寒決明關係那樣緊密,落寒城巔那一箭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葉述安沉默片刻,看著摯友的臉,手搭上腰側劍柄輕輕摩挲著,忽然道:「天冬姑娘果然來了。高先生他……現在還活著嗎?」
一青一黑在大殿內相對而立,漸漸顯露的鋒芒使陸愈希被巨大的茫然扣住,今天本該是開心的日子不是嗎?
雲灼垂眸,低聲道:「述安,為什麼?」
「為什麼?」葉述安同樣低聲,重念一遍,忽地抬手一擲,一陣寒光乍現,在所有人的猝不及防里穿過席間,一柄長劍直直刺中了坐席的一個身影。
那王女痛不可遏地悶哼一聲,長劍的速度迅疾,是一記凌厲狠絕的殺招,她竭盡力量,只來得及躲開要害處,肩頭迅速洇開一大片血跡。
變故陡生,眾人一陣愕然,只聽那突然出手的葉二城主憤慨道:「就是為你信他,不信我。」
話音未落,他暴起向席間襲去,勢要讓那逃過一劫的王女儘快喪命。
瓷器碎裂,桌案翻倒,忽地一陣輕微的破風聲在腦後響起,葉述安忽地扼住沖勢,被迫向一旁閃身躲過。
叮叮叮!
三道暗影划過,三聲清脆聲接連響起,牆壁上突增三道深痕。
最後一道暗影擦著葉述安面部堪堪而過,狠狠刮在他的貓鬼面具之上,尖銳一聲近在面前,面具應聲裂開,落在地面上碎得徹底。
葉述安看見一滴血砸落在地面上,滲進軟毯中去。
他抬頭望去,看見房樑上四條軟軟垂落的肢體,指尖蓄積了太久的鮮血,遲遲滴落不下。
那是一具暗衛的屍體。他麻木地移動目光,看見了橫樑上分布有序的屍體,軀幹被正正好有限的橫樑寬度托住。
四道暗影的飛速劃出,眾人沒來及捕捉到,逃遁的腳步猶疑地停住,見葉述安仰著頭,這個矯矯不群的斯文人此刻是一副恨到麻木的神情。
「啊,星臨。」葉述安平平道。
星臨抬手接住迴旋的流星鏢,高高在上地俯視葉述安,學著他的平直語調,一挑眉道:「啊,騙子。離天冬遠點。」
雲灼已經閃身到葉述安身後,聽到聲音便也抬頭望過來。
星臨本想對雲灼笑來著,可他卻在那張冷靜的臉上看到詫異的神情。
一切都在千鈞一髮之間,星臨卻感覺此刻是凝滯的一瞬,他心裡一頓,雲灼早就知道他在這裡,有什麼好詫異的?
下一刻,他眼前白光猛烈侵襲,是雲灼將扇刃向他擲了過來。
與此同時,星臨忽覺背後一陣惡寒刺骨,他立刻反應過來,翻身下落時抬頭,看見那柄帶著電光的扇刃和一柄長刀凌然相擊,鏗鏘一聲,耀眼光芒逼得房梁之上的所有陰暗角落都無所遁形。
朱紅房頂上,投出一個龐大影子,頭部是個不規則的倒三角形狀。
斑駁的衣角在未竟的風波中烈烈而飛,劇烈的光中,髒污的斗篷髒污得更清晰,陰影的面部卻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