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現在竟是搞到這般田地,我要是廢物成你這樣,我早該哭了。」
說話人語氣嘲弄,這聲音也像是在哪裡聽過。
星臨好奇地探頭望了一眼,落雪紅梅先入了眼,聲源處距離不近,待他看清樹下情形時,一霎間被釘在了原地。
手上逃犯拼命掙扎,他卻像是被定格在了這一幀。
回憶如山呼海嘯般倒灌入他的大腦,那撕掠般的疼痛在血液中復甦。
樹下人仍在與人交談,正午的陽光燦爛得過分,曬得一片紅梅花瓣蔫落枝頭,樹下人抬手接住,在指間碾碎成泥,手放到面前端詳那抹爛紅——
樹下人長了一張清秀而令人懷念的臉,棕色瞳仁溫潤,透著生機的光。
光影勾勒的是星臨最遺憾的輪廓,是他來不及抓住的那陣風。
作者有話說:
明天再一更? ?)?*?? 但還是會很晚
第96章 如錐
扶木。
那一張臉的唇齒張張合合,偶爾盈一點孩子氣的笑意,慢動作的默片,星臨震驚到無以復加,無限拉長的時間裡,連樹下交談的聲音都變成了低沉嗡鳴。
此時,手上忽而傳來一陣痛意。
是擒住的囚犯還在抵死掙扎,星臨回過神來,一記手刀劈暈囚犯。
他現在要採取最靜默的藏匿,就地殺人顯然不是個好選擇,一絲短促的慘叫都可能使他暴露。
震驚稍稍退卻,樹下的交談聲這才再次明晰起來——
只見那雙溫潤眼睛彎起,「殘沙城那群蠢貨,腦子是沙子摻著水捏出來的,能做得了什麼?鹿淵一戰,追兵有上千人呢!能讓雲灼那一條喪家之犬逃了?丟人玩意。」
這話難聽,從扶木口中說出來更是匪夷所思,星臨匿在暗處大腦一片混亂,探頭再去望,將情形看得更仔細了些:樹下人坐在一張烏鐵製成的輪椅上,膝關節以下是空,只有褲管癟著,偶爾被風吹得偏移。
臉是扶木,斷肢也是扶木,可這人眉宇間滿是陰鷙與嘲弄,與星臨所認識的扶木相差甚遠。
星臨所藏匿的位置恰好是視覺死角,洞口灌木掩映,而遠處紅梅樹影層疊中有規格恢弘的大殿輪廓。
看來這裡便是天冬所說的棲鴻莊主家的後院了,這紅梅林子長勢喜人,星臨始終看不見「扶木」在與誰交談,按捺自己狂跳的心的同時又提起萬分警惕。
那人的身影掩在樹幹之後,只聞其聲。
「阿灼的烈虹本就強勢,盛怒之下,過度使用,以一當千雖說誇張,但他也是真的做到了。」
這道聲音也熟悉得過分。咬字總是慢條斯理,不緊不慢的耐心。
星臨聽到後,猛地一怔,隨即在心中大罵了一聲。
又他媽是你!!
那人悠然踱步,踱出掩映他的樹幹,折下那掉落花瓣的梅枝,擱到輪椅把手上,垂眸的神色堪稱溫柔,厚重狐裘掩不住斯文風度。
是葉述安。
星臨往那視覺死角的陰影中又縮了縮。
「扶木」拿起梅枝,隨手將花瓣挨個碾,面色微嘲,「還『阿灼』來『阿灼』去呢。葉二城主都在背後算計成這幅德行了,還能狀若無事地叫得這麼親。屬實佩服。」
葉述安面色如常,「習慣難改。」
「扶木」道:「此舉若是成功達成,連帶著日沉閣,也就完了,你知道的吧?」
葉述安頷首:「自然。」
「扶木」聞言嗤笑一聲,「你為了引那個叫星臨的人入你陷阱,竟連至交好友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嗎?葉二城主不愧為成大事者。」
葉述安道:「不及寒莊主殘殺手足來得有魄力。」
殘殺手足?星臨聽得驚疑不定。
只聽「扶木」道:「哈哈哈,哪裡哪裡,謬讚了。再說繼任大典還沒開始呢,我還不是『莊主』呢。」
葉述安敷衍笑笑,「不差這一時半會了。希望寒莊主心懷感恩,畢竟沒有我幫你殺了偃師扶木,你恐怕很難順利坐上這莊主的位置。」
霎時間,星臨攥那絨毛衣領攥得指節泛白。
「扶木」道:「幫我殺?你那怎麼能叫幫我殺?!你分明早就知道我那倒霉哥哥躲在日沉閣!怎麼現在才將他殺了?!我看你原本想殺的,不是我哥吧。」他陰惻惻地笑道,「還不是你派出去的一群廢物東西失手殺錯了人!現在倒來我這裡一本正經扯謊,要我感恩了。」
葉述安道:「慚愧,戰場混亂,刀劍無眼。手下一時大意,誤殺了莊主的心頭大患,莊主心裡不痛快嗎?雖說結果是偶然所得,但也是寒莊主受益。」
誤殺?為什麼是誤殺?葉述安本來是想要殺誰?
星臨大腦再糟亂,答案也顯而易見。
鹿淵一戰中,刀劍光影中一枚流火彈,從天而降奪去扶木性命,他與扶木不過半步距離,那顆流火彈瞄準的,不是扶木頭頂。
早在收容司與星臨第二次相見,葉述安便已經決心擊殺星臨。
原因無他,幾年來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將雲灼身邊的一切危險因素盡數格殺,但凡有人有要揭開雲歸覆滅真相的兆頭,哪怕只是草木皆兵的一絲風息,也不允許存在。葉述安察覺,星臨顯然具備勘察痕跡的特異能力,雲灼也留心想要借用這一點來完成夙願。
這怎麼可以。
葉述安掬著一絲不苟的溫和微笑,看著暢意開懷的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