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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哈哈哈哈!我一年前便知道了寒蘇木他沒死,斷手斷腳落進山崖還能活下來,給自己取了個傻瓜名字還在日沉閣能有一席之地,不愧是我那偉大聰穎的兄長,想著他的光輝形象我晚上就睡不好,多次派往尋滄舊都的暗殺隊伍都沉寂,雲三公子真是殺人不眨眼,一條狗也不讓活著回來,煩死人了。我還頭疼怎麼越過這座大山了卻我的心結呢。」
與扶木一模一樣的面龐,陰陽怪氣而自大狂妄。
「正愁無計可施,述安真是雪中送炭,你所說之事,原就是舉手之勞,本庄主自當竭誠相助。」
「決明兄果然言而有信。」葉述安道,他心知這人決計不會因為既得的利益而與他合謀,扶木已死,這人已經成為了棲鴻山莊的第一順位繼承者,此刻願與他合謀,無非是順水推舟,推倒日沉閣這一不可控的中立勢力而已。
即將繼任莊主的寒決明心情甚好,「不過想冒昧問一句,我實在是好奇,你怎麼一開始下手那般狠絕,鹿淵一戰還想要將他直接擊殺,現在事到臨頭反而心慈手軟了起來?」
「他還是活著吧,我不想讓好友太過傷心。」葉述安道,「只要沒人敢相信他就好。」
寒決明挑眉道:「這麼確定?」
「我試圖親手殺過他。鹿淵一戰結束後,我趕到找到他們時,草叢裡雲灼瀕死,他卻已經完全沒有了體溫和呼吸,劍切入脖頸皮膚,我發現他血為藍色。」
寒決明:「偃人?」
「不是,」葉述安緩緩搖頭,「不是偃人,甚至連『人』都稱不上。」
寒決明明顯起了興趣,「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剖了他?那他怎麼還能活著?詳細說說唄。」
葉述安卻不願再多說,「時候不早了,大典開始在即,決明兄還是提早準備吧。」
「哼,故弄玄虛。」寒決明嗤道。
棲鴻山莊的繼任大典當天,風雪之城的天氣好得不常有,星臨在落雪紅梅的角落蜷縮,眼睛大張著毫無生氣,手裡還提著個昏迷不醒的人類。
不遠處的對話還在繼續,他卻像被禁錮在狹窄的視覺死角里,面色蒼白可與身後牆壁相比,晴光迎頭灑著,澆得他如墜冰窟。
直至今日,他才覺出自己的自負。
自以為可以勘破一切,其實他什麼都不知道。
比如自己的身份秘密早在去往雲歸谷之前,就被葉述安剖了個遍。
比如扶木原本不叫扶木,他本有一個帶有身份象徵的真實姓名,迷霧般的過往裡有個日夜要他去死的弟弟。
再比如……
再比如扶木究竟因何而死?
星臨一直以為,是扶木為一紙殘頁而甘願涉險,愚蠢鎮民因著狂熱仇恨,向那虛無縹緲的敵對概念投出一擊,偶然地,極其偶然地奪走扶木一條命。
他一直不知道,那簇擁著鎮民的高台上,還夾著專屬於他的敵意,混亂中佯作愚蠢狂熱,刀光劍影中流火彈降落失准,扶木替他償了命。
扶木竟是因他而死。
星臨早就心神大亂,被事實衝擊得頓覺自己不像是在現實之中,手上對力度的控制失去了精準,一記斜劈沒能將逃犯長久致暈。
逃犯短暫昏迷之後轉醒,見這日沉閣殺手錶情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下意識掙紮起來。
「閉嘴,別動。」星臨呆呆地用氣音念叨,恍惚中如同臨死的誘哄,瞳孔仍自顫動著將尖刃送進動脈。
瀕死之際驚人的求生意志,那逃犯在一瞬間爆發出巨大力氣,星臨心神遊離中一時不察,竟被他掙脫開來。
一時之間失去桎梏,逃犯因著力度慣性向後仰著,後退了好幾步還沒穩住身形。
星臨眼睜睜看著他摔進了灌木叢里。
灌木枝細而鬆脆,碩大一個人形,落進去摧折多少無辜枝葉,霎時間,啪啪折斷聲響成一片。
星臨心知糟了。
他迅疾起身,下一刻便有呼嘯的風聲驟起,尖嘯著劃到耳畔,泠泠長劍破空而來,擦過他的耳側與冰晶牆壁相擊。
星臨燃著滿肚子滔天邪火,抬眼,與那雙溫雅和煦的眼睛對視上。
葉述安比他想像得更快更警覺。
葉述安的身後,響起軲轆軋雪的聲音,艱澀而厚實,由遠及近,最後停在灌木叢邊,與葉述安一同,將視線落在星臨身上。
寒決明用扶木的臉看著星臨,好奇而安靜的神色。
一雙棕色眼睛健康完整,這不像扶木,那位大嗓門偃師還要一顆冰冷琉璃去填他的凹陷眼眶。
星臨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痛。
作者有話說:
我的連載戰線拉得太長,大家可能都忘記前情了,扶木的身世在第46章 提到過蠻長的篇幅
第97章 芒刺
葉述安將劍抽離星臨臉側,伸手用力一擲。
卻是向一旁,銀光閃過,一聲短促的慘叫驟起,後立刻歸於平靜。那灌木叢中的逃犯剛剛逃出三步,就被長劍貫穿心臟,直直向前撲倒下去。
血濺濕灌木斷枝,逃犯與無辜枝葉前後赴死。
葉述安心平氣和地先將那逃犯殺了。
寒決明看著莫名其妙地躲藏在自家梅林中的不速之客,明晰情況之後,好奇褪去,轉為一臉帶著警惕的厭惡,「你是何人?怎麼進來的!」
起初長劍帶起的劍風劃破了星臨的側頰,皮膚裂開細窄的傷口,寒決明話音剛落,一縷湛藍的血液順著星臨側臉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