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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臨繼續,「已經無可救藥了吧?殺了便是。」
意料之中,典型的星臨作風。
雲灼面色不善,「麻煩。」
真敷衍。星臨心道。他依舊不是很明白,雲灼分明就是想將手中扇刃甩出,了結那人性命,他想殺了這人,殺了就是,這裡是無人踏足的荒郊野嶺,焚燒過的屠殺地,沒有場所比這裡更適合行兇。為什麼還要這麼百般克制?
突如其來的變故,就是發生在這一個困惑的瞬間。
「咔噠。」
那聲音極其輕微,像是金石撞擊,清脆卻隱約,樵夫剛才的高聲叫喊仿佛還留有餘音,使得那聲音更加不引人注意。
星臨卻如同被猛地燙到了一般,倏地從地上彈起來,急急開口:「小心!」
二字警示剛剛衝出口,他餘光便捕捉到房間的黑暗角落裡一道暗光乍現,速度極快,一閃而過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灼在同一時間察覺不對,立刻聞聲而動。
扶木沉溺在自己的情緒還木愣愣的,不知發生了什麼,「怎麼……」
「低頭!」
星臨以一種他從未浮現過的厲色擲地有聲,扶木悚然一驚,身體不由自主地遵從星臨的話,迅疾俯身。
緊接著,一道細微的涼風從他背部上方滑過,陰惻惻的、難以捕捉的涼意。
星臨側頭閃過這絲涼意,視線追著那東西,直至它悄無聲息地隱沒到對面牆裡。
樵夫明顯比星臨他們更加清楚發生了什麼,他被雲灼卸去的力氣已經恢復大半,他一邊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驚懼地大喊:「都說了不能來!!!」
他話音未落,角落中暗光再次閃現,且不止一道,密密麻麻地在暗處形成鋪天蓋地的網。
下一秒,一陣微不可查的風便已經到達星臨的頸側,他被迫向更低處一俯,才堪堪躲過。
他根本來不及直起腰。
更多,更多,已經不是一陣風,也不再幾不可查,它們接二連三地被牽動,形成密集的風幕,陣陣向著屋中人襲來。
舊風被後繼者不斷割裂,在瘋狂尖嘯。
扶木狼狽地閃避,根本來不得及喘口氣,又兩陣涼風齊齊掃過,一道攔腰,一道小腿,他勉力折腰,閃過腰際那根之後還沒站穩,又立刻跳起,落地身形一晃,便聽見「刺啦——」一聲。
他飛在空中的杏色衣擺被割裂,斷裂處十分齊整,如若方才他躲閃不及,他的肢體斷口也該是這般整齊漂亮。
耳畔傳來不間斷的嗡鳴,攻擊已經再次襲來。可他是距那扇打開的窗戶最遠的人。
扶木剛才的沉痛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生死關頭的緊緊壓迫。
「刺啦——」
裂帛聲又響起,萬千殺意迎面刮過,即使他已經做好準備,那道涼意挨上他的腳踝時,他還是被排山倒海的恐懼狠狠攫住。
那道涼意毫不留情,割斷他的右腳踝,囂張地飛快離去。
扶木劇烈一抖,身體失去平衡向一側歪倒下去——倒進了一個快速趕到的臂彎中。
「抓緊我。」
星臨穩穩接住扶木,帶著他來回閃避,百忙之中抽空掃了一眼扶木的右腳踝,只見那小腿下空空蕩蕩,連著褲管鞋襪一併被切除,不遠處,一隻穿戴整齊的右腳孤零零留在原地,斷面處齊整漂亮,木質顏色呈現出一種深棕色的溫潤。
星臨百忙之中捏捏扶木,「沒關係,回去可以讓公子給你換個更貴的。」安慰完他又好奇地感嘆,「木匠的圓鋸也切不了這麼整齊吧,厲害。」
「……」
扶木晃來晃去,表情難以言喻,就算是半個木頭人,斷了一隻腳這種事,也是至少需要那麼一句正兒八經的安慰的。
挪步翻跳之間,眼見那扇窗距兩人不過十步之遙,那攜著風的攻勢卻愈發猛烈起來。
察覺到後背一道尖嘯破風,星臨摁著扶木的腦袋和他一同躬身——片刻後,卻無事發生,也沒有聲音凌空而過。
那陣風如同被截斷在半路,尖嘯聲戛然而止。
第45章 跌落
星臨直起腰繼續向窗靠近,「謝了公子。」
雲灼在星臨與扶木背後,扇刃豎在面前,擋住那朝著二人後背攻去的凌然一擊——與那扇刃對峙的,是一根細線,淬著烏鐵色的鋒利寒光,與這滿室的焦黑顏色幾乎融為一體,在暗處角落凝著無限殺機。
怎麼會有人忘記,這裡是鹿淵書院,在這裡慘死的,是一群摒除仇恨致力於工藝進展的天才之輩,世間巔峰工藝縱使在一場大火中付之一炬,恐怕還在此處留有殘魂,出現殺傷力巨大的機關,實在沒什麼可驚異的。
雲灼有烈虹傍身,星臨帶著扶木以其極快的速度閃避其中,三人都在儘快向唯一的出口掠去,以求逃脫這險象環生之地。
那樵夫也立刻動了起來,可選擇的方向竟與雲灼三人完全相反。
星臨一隻腳踏上窗框,視線落在遠處的樵夫身上,不禁心生疑惑:這人分明體內沒有任何輻射元素,根本就是個普通人,卻躲過了這滿屋攻勢猛烈的殺人細線,並且……跑到了牆邊書架旁?
只見那樵夫在那焦黑牆壁上來回摸索,有細線凌空而來,他像是有所預料一般,早早便含胸縮肩,輕易躲過,隨即他摸索牆壁的手突然頓住,轉而輕叩那處牆壁,點叩,微頓,輕滑,再點叩,像是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