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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源自心的抖顫將天生藝術品撼動出一絲裂痕,真情滯澀零件運轉,高舉的匕首在陽光中融化,刃尖一滴冰水落下,打在寒決明血肉模糊的眼窩。
這極短的一剎,卻有絕對的凝滯。
那無形的攻擊就是趁這時襲來的。
無聲無息而至,星臨只覺一陣翻覆天地的銳利疼痛從腕際陡然傳來,冰晶匕首掉落在地,手腕傷口深可見骨,湛藍奔涌而出。
而那一記攻擊掠過無痕,在割傷星臨之後,只無端狂亂了薄雪與紅梅。
那是一陣風。
被凝練成極薄極快的無形風刃,裡面夾雜著灼熱劇烈的血腥氣,濃到星臨呼吸一窒。
劇痛中,他立刻後撤半圈,揪起寒決明擋在自己身前。
下一刻,寒決明面前,鋒利劍尖隔著一絲距離急停,猶有鮮紅血液堪堪滴落。
星臨在寒決明身後露出小半張臉,已經慘白,他死死盯著面前人,「你終於肯露出真面目了嗎?」
葉述安按著腹部傷口,青衫氤氳血跡,淡聲道:「這有什麼辦法?你不就是想逼得我這樣嗎?我若是再有所保留,恐怕你能將我與寒莊主一齊斃命於此。」
「你怎麼過來的?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快?」那一刃風將星臨的神經也削薄,疼痛呼嘯里心在戰慄,「葉述安,你的烈虹到底是什麼?御風嗎?」
寒決明夾在兩人之間,絲毫沒有做肉盾的恐懼,扁扁嘴道:「完嘍。」
葉述安飛快看了寒決明一眼,對星臨的問話沉默不答,只一劍刺去。
這一劍角度極其刁鑽,速度也快到驚人,與葉述安平日裡的劍術不可同日而語。
與此同時,無形風刃四面八方向星臨包裹襲來,勢要將這機械怪物剔刮出金屬原形。
星臨帶著寒決明,心神不寧中每一記攻擊都只是險險躲過。
在這個世界的交鋒,他常常以極快速度占據絕對優勢,而葉述安此刻的迅疾,與他相比,竟絲毫不遜色。
情況非常糟糕。
生死之際星臨卻無心抵抗。
風刃攻擊密不透風,圍困得星臨毫無轉圜餘地,每一次躲避都要以一處傷痕來換,他敷衍著自己的安危,不間斷的破損痛意也覆蓋不了他的震驚。
一個疑惑圍困著他,比風刃更讓他窒息。
星臨將已成為累贅的寒決明一把推向葉述安,「你隱瞞他人,說自己沒有烈虹能力,你為什麼費力掩藏你能御風?」
葉述安接過寒決明往一旁飛快一放,聞言面色陰沉,「你心中既已有猜測,這話便不必問了吧。」
星臨眼睛不眨,「能控制風,這究竟有什麼不可見人?是因為你的速度夠快嗎?你既然能凝風成刃,能御風疾行,那你——」
葉述安抬劍抵飛一枚流星鏢,欺身而近,掐住星臨的脖頸,將他一把抵在冰晶牆上,抵進寒決明那灘血塗就的爆炸圖樣中。
骨骼與牆面相擊作響,想要以手掌力氣扼殺星臨尚在喉嚨中的話語。
「那你行路最快可以多快呢?」星臨直直望著葉述安,不反抗也無表情,嘴上也兀自不停,他分明面無表情,但感覺已經是呼之欲出的坍塌,「三天之內能從礫城到達雲歸谷嗎?!」
一聲尖銳嘹亮的鳴叫聲,霎時貫穿在場所有人耳膜。
蒼鷹於屋檐之上凌空猛衝,箭一樣擒住雪地里一隻野兔,利爪划過,霎時間開膛破肚,野兔一息尚存被撕得內臟零落。
寒決明坐在雪地中,伸手捏過沾血的小小心臟,溫熱滑膩地在他手中做最後的跳動。
他一臉玩味地看著遠處兩人,殺人狂對上偽君子,眼見著就都要撕去人面了。
星臨感到脖頸上的手猛地收緊,他痛到狂笑,「你在隱瞞時間差。」
葉述安看著面前遍體鱗傷的人,「星臨,我還記得杏雨村初見,你毫無人性,全無軟肋,近乎所向披靡,現在呢?世間愛恨又幾多掣肘,落敗於一時的惻隱,你還是你嗎?」
「你還是你嗎?還是你本來就這樣的人?葉述安!你到底對雲歸谷做了什麼?」星臨道,「你到底對雲灼做了什麼?」
星臨用著一把冰冷質感的嗓音詰問,聽到耳朵里,卻讓人莫名感覺歇斯底里。
「你對我說的雲歸往事多數是真的,卻只在關鍵細節亂說一通。染著烈虹下暮水群島,演化成特異能力之前,具有傳染性的時間不過就那麼幾天。你就算比雲灼更晚從礫城出發,也會比他早太多到達雲歸谷。」
「那幾天,你去雲歸谷做什麼?有什麼急事嗎?」
葉述安呼吸紊亂,眼眶赤紅卻只輕飄飄一句,「胡言亂語。」
「讓我猜猜,你在哪裡騙了我?」星臨與世界隔一層淚光,兇狠地破損著自己,「雲歸谷的霜晶花,可醫死人活白骨的霜晶花,那一年它結果了嗎?!」
葉述安眼神一緊。
星臨繼續道:「你到了雲歸谷口,大家是不是見你來了,便打開谷前迷陣欣喜相迎?!」
「你對雲灼做了什麼?他知道嗎?他知道你就是殺他全族的罪魁禍首嗎?他知道你撒下彌天大謊騙得他好苦嗎?!葉述安!」
一瞬間,星臨崩潰在雲灼與葉述安的摯友之情中。
雲灼抵死相求的夙願到底有什麼意義?
星臨道:「你憑什麼?不就憑他相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