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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機體受到摧毀級損傷,即將強制停止運轉。]
星臨回身狠狠一拳砸在葉述安臉上。
「為什麼。」星臨漠然道。
葉述安身上的繩索也已失效,他一手捂著鼻血橫流的臉,低聲笑起來,他笑得滿臉血腥中面容清雋,溫柔神采里三分癲相,他的瞳孔散了焦,失神地呢喃道:「星臨啊,你為什麼要毀掉這一切?從前那樣不好嗎?」
星臨指間夾著流星鏢,一把擒住葉述安的脖頸,腦內警告驚聲尖嘯,劇痛反覆中天地都變成了赤紅。
葉述安還在笑,「只要能留住從前,別的其他,我都可以不在乎。我知我深恩負盡,結局萬死我亦無悔,可是,」他一把抓住星臨的手,「你不能殺我,你憑什麼殺我。」
星臨竭力控制著將刃下壓,卻被葉述安掀翻在地,視野旋轉中甚至已經缺失了幾幀視覺畫面。
耳畔風聲驟起,星臨站起身來,對上葉述安的視線。他們彼此恨意凜冽,也心知肚明,這就是最後了。
誰都不遺餘力,星臨是踩著他僅剩的時間在擊殺葉述安,葉述安召起的風刃儘是殺招。他們都看見了直面而返的雲灼。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星臨胸口傷口中有幽藍光芒,閃爍得越發緊急,他小腿中刀時踉蹌了一下,葉述安抓住時機,萬千風刃齊發,要這一擊必殺。
密集風幕轉瞬即至,忽然,星臨被一隻手帶著旋過半圈——
——刀刀入肉的異響聲響起,夾雜一聲幾不可聞的悶哼,幾幀關鍵畫面缺失,視野明明暗暗,星臨怔愣了一下,不知道上一刻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此時背對著葉述安。
有灼燙的鮮血濕了他的肩頭,一個身影籠罩住了他,也替他擋去了所有風刃。
他仍是怔愣,轉過身,接住將要倒下的陸愈希,看見葉述安和他一樣怔愣的神情。
星臨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跪了下來,恰好跪在一塊碎瓷片上,膝蓋被刺破,陸愈希他也沒能扶住。
他們一起跌在地上。
葉述安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到陸愈希身邊,徒勞地去堵那個被風刃貫穿的最致命的血洞。
陸愈希的前襟也被割破,一小團陰影從他懷中滾落,掉進血泊里。
那是一枚嶄新的醬色錦囊,針腳比葉述安十歲那年的藍茄花宴時精進不少,蛇只是有點像蟲。葉述安看著那枚錦囊。
「之前不是說丟了嗎?我重新給你做了個,想著花宴之後給你……」陸愈希輕輕地、無奈地嘆一口氣,再開口時,他聲音也變得很輕,「述安,收手吧,偷來的這些,已經夠了。」
葉述安慘笑道:「好,好,我收手,兄長,錦囊你要花宴之後再給我,花宴還沒結束呢,你跟我走……」
「算了,」陸愈希想抬手抓住他,卻也只滿是傷口的手指蜷動了幾下,「述安,算了,我也已經……已經不知該如何活下去了……」
「不,不是的!那都是我自己做的事,我瞞著你做的,都是我自己的一意孤行!」
陸愈希看著葉述安,已經不動了,只有他身下殷紅血液還在無聲蔓延。他看過多少種英雄末路,卻也未曾想過,此生他竟有一日無法在一地碎為齏粉的信念里找到一個落腳點,那雙本該眺望高山遠水的眼睛,此刻亮得一片死寂。
葉述安歇斯底里地慘叫起來,錯亂的目光四處亂掃,掃見屍體身側的星臨,他說出口的話像魂不附體的夢囈,「那全是我一個人的罪責,他一直、一直什麼都不知道……」
而星臨卻已經給不出任何回應。
他倒在地上,呼吸停止,無法動彈,在最後浸血的時間裡聽見了葉述安的慘叫,他看見葉述安癲狂的模樣,看見陸愈希的死亡,看見雲灼失血昏迷於僅一米之外,看見窗外天際火燒一般的雲。
他還看見藍茄花田一片焦黑,眾賓客倉皇奔逃的背影,不少人已經打破火幕,帶著雲歸真相,帶著食人法則,穿過面目全非的花田,渡過那明鏡一般的湖面,將要四散到這天下的各個角落裡去。
他已是竭盡全力,最後卻是眼前一切戛然而止,一切歸於黑暗之中。
第122章 本能
雲灼從床榻邊起身,將匕首浸入銅盆中。
匕首上的血液絲絲縷縷地在水中蔓延,半盆清水很快染成淺淡的紅。床榻上的人今日仍不理睬他,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將濕淋淋的匕首收起,又重新將自己小臂上的繃帶縛緊,轉身走出門去。
日沉閣的樓梯雲灼踏過無數次,此刻它卻顯得漫長而曲折,他一個人走了很久,下到樓梯底部,忽然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緊接著,一雙異色眼睛闖入雲灼的視野,一張臉對他笑出一股子近乎莽撞的信任,一如既往。
雲灼對這幅神情再熟悉不過了。每次成功製造出新式的木傀儡或偃人零件之後,亦或哪次懸賞任務中的險象環生之後,扶木總是這個模樣,還時常伴隨過分開朗的歡呼與蹦跳,嘰嘰喳喳偶爾也會吵得雲灼頭痛。
只是這一次,扶木只是笑著看著雲灼,什麼都沒有說。
雲灼任由那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引著他前行,走進日沉閣的庭院之中,穿過茂密竹林,來到竹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一方矮矮石几旁有幾人圍坐,皆是交談甚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