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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宴上,文辭爭妍鬥豔,參加的人多了就難以人人顧及,因此眾人先把文章給遞了出去,然後得到一個隨機的數來,到時候由人來點,再拿出來公開點評,這能否一鳴驚人的事兒,關乎才學,也關乎運氣。
這場梅花宴孟凜也是要去的,一大早白燼去當值了,他磨蹭了一個時辰才和吳常出了門來。
可出師不利,孟凜半道馬車壞了。
「不是吧常叔……」孟凜面露難色,他掀著馬車帘子問吳常,「真壞了?上一次去大理寺就當是我自己弄壞了馬車,這次怎麼還真壞了……」
吳常從馬車底下探頭出來,他搖了搖頭,「動不了了。」
「……」孟凜無奈地探出身子要下馬車,動作卻被後邊一陣馬蹄與車輪滾動的聲音打斷了。
「吁——」地一聲後面停下了,只聽傳來了呵斥聲:「誰家的馬車在此攔路——」
隨後厲聲地自報了家門:「四殿下的馬車到此!還不退讓?」
孟凜壞了馬車心情不好,他抬眸看了眼一旁寬闊的大路,並非就不能走了,如此沒事找事,實在就是仗勢欺人了。
四殿下?孟凜不悅地翻了個白眼,心道:「是齊越這個草包。」
許是萬物都要調和,建昭皇帝有齊恂和齊曜兩個能幹的好兒子,卻也還有齊越這個無能的第四子。
齊越政事上毫無建樹,賭桌和風月場上卻是好手,平日裡仗勢欺人的事情做得不少,把身後給他擦屁股的人都給愁壞了,四殿下這番要過路,就算是路上寬敞,也不能有人攔著。
孟凜想起些前世的笑話來,這齊越誰都不怕,卻是在白燼的手下翻了車的,他也沒想到白小將軍真敢抓他進了大獄,還敢親自給他苦頭吃。
後來齊越去皇帝面前哭哭啼啼,白小將軍面不改色地呈上他所犯的十條罪項,眾目之下,齊越又給罰得多關了幾天。
這世道之下,天子與庶民從來就不能同罪,關上幾天已是頂天的罰了,只是少有白燼這樣的人賭上前程去得罪皇子,彌補一些官與民的天塹之別。
將來不好說,孟凜現在不能明面上得罪了這個齊越。
「說你呢!」齊越手下的將士已經到馬車邊來趕人了,那人把腰間的刀拔出了一半,恐嚇道:「殿下到此還不讓路,在此處停留什麼?」
吳常對著來人眼神一厲,竟將那將士震得後退了步,仿佛被他眼中的鋒芒剜了一刀。
孟凜卻是坐在馬車邊,溫文爾雅道:「這位官爺,在下馬車壞了,並非是要攔路,還想請你家殿下多多擔待。」
這將士像在刀鋒口上吹了春風,口中有些乾澀起來,「我家殿下……」
他還沒說完,背後已經不耐煩道:「開個路怎麼還磨磨唧唧的。」
齊越從黃色的馬車窗戶中探出頭來,他竟難能可貴地生了幅俊朗的模樣,由此才能玩轉了風花雪月,他偏著頭道:「誰家的馬車,丟出去就行了,有什麼好商量的。」
這將士得了命令,立馬橫起眉目來了,孟凜卻對他微微一笑,他一邊從馬車上下來,「我去拜見你家殿下。」
伸手難打笑臉人,那將士後退了步,孟凜從吳常身邊繞過,他彎著眉眼極其小聲地同吳常道:「等會把他車輪卸了。」
吳常:「……」
「阻攔了殿下實在是在下的過錯。」孟凜從馬車後走出來,精緻的眉眼頗有些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他隔著距離對齊越拱手一拜,「但恰逢馬車壞了,這才衝撞了殿下,殿下天潢貴胄之軀,想來心胸寬廣,不應同小人一般見識。」
齊越風月場上男女通吃,看見孟凜的模樣心情便好了許多,他清了清嗓子,「這樣啊,馬車壞了……」
他一手搭在窗戶上邊,一邊上下打量著孟凜,「看你穿得也不寒酸,你是誰家的兒子,從前沒在京城見過你。」
以前齊越避諱著太子,不怎麼來招惹孟凜,可這齊越是個混帳,孟凜微微眯了眼,從齊越眼中見到了些危險。
孟凜沉了沉眼,略微帶笑道:「在下……乃是白小將軍的兄長。」
「白燼?」齊越立馬眼角一跳,他顧自琢磨著低聲說:「白燼最近得父皇的喜愛,有些不太好對付。」
其實旁人都知道白燼無父無母,家中應當是沒有兄弟姊妹的,可齊越沒什麼腦子,別人說什麼信什麼。
「好吧。」齊越把手伸了回去,「本殿下就不和你計較了。」
「你……」齊越的話才說了一半,他那馬車後邊還跟著行了一輛,裡頭傳出陣琵琶的聲音,正正打斷了他。
「殿下怎麼停了?」綿軟的聲音混著琵琶曲調,外面伺候的人把馬車掀出了半邊來,露出了張牡丹花般的美人面。
齊越嘴角立馬揚到了耳邊,他從窗戶往後邊探,半個身子出來給下邊人嚇得趕緊預備托住的動作,齊越仿佛眼睛看直了,「怎麼唐突了美人?」
那馬車裡坐著位紅衣的姑娘,頭上卻別了朵淺色的花,襯得別致的清新脫俗,她把琵琶往旁邊一放,秋水般的眼裡仿佛有些不悅似的,「這一路倒是路途遙遠。」
這姑娘是齊越近來的新寵——秋筠姑娘。
齊越近來很是迷戀秋筠的琵琶聲,仿佛被她勾了魂,他方才還看孟凜直了眼,這會兒清了清嗓子,對孟凜頤指氣使:「你——耽擱了我家美人,快去給她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