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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孟凜忽然又抬起手來,「慢著。」
他仿佛將心底呼之欲出的火氣壓下了,他竟換了副和氣的面孔來,「常叔,我同他,再說幾句話。」
「公子。」吳常難得地反駁了孟凜一句,他依舊橫著刀:「小姐她……」
「我知道……」孟凜耐心地攔了吳常的刀,他力氣不大,手只能堪堪落在吳常手臂上,他輕言細語地說:「我心裡有數。」
吳常極為克制地把刀放下了,磐石般的眼裡殺意難消,他只好轉過了頭去。
「四公子好魄力。」那封阜對著刀一步也沒後退,面具下看不到臉,聲音好像是在笑著,「屬下這還什麼都沒說,怎麼就惹了公子的不快,回去王爺怕是要責罵我了。」
孟凜輕快地笑了聲,「方才禮數不周,只是多年不曾聽人喊我四公子了,一時有些昏了頭,十幾年沒被你們這番以禮相待,我還真是有些不適應了。」
「公子說笑。」封阜抱拳朝他回禮一般,「早先派了個不懂事的給公子送信,但看來這信是沒送到公子手中,真是走眼錯看了個廢物,信沒送到,連人都不見了蹤影。」
「竟有此事?」孟凜無知地模樣皺了眉頭,又釋然一般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就來說說來意吧……」
笑意盈盈下邊都是籌謀算計,孟凜本想趕他走,卻又覺得不值當,吃了他的虧,自己怎麼能不真的宰他幾個來回。
……
***
白燼出門晚,到司馬府的時候已是下午。
司馬府喪事辦了許久未曾出殯,旁的親朋好友早就弔唁完了,白燼來時府里一片荒涼。
他去時帶了林歸和幾個小將,備了些東西,司馬家的管家見了白燼有些犯怵,自家老爺天天關起門來罵他,這會兒怕他是來砸場子的。
「老爺……」管家支支吾吾地指路:「老爺在靈堂呢,小將軍這邊請……」
白燼朝他一點頭,「有勞。」
司馬家幾代的宅子很是寬闊,白燼緩步走在其中,不經意地多看了幾眼。
「老爺……」管家在靈堂外顫巍地敲了門,「白小將軍來……來弔唁了。」
裡頭沒有動靜,管家又敲了下門,「老爺?」
「這……」管家臉色不好地回看了白燼,「老爺最近心情不好,這兩天不讓旁人進靈堂,我這做下人的……」
「無妨。」白燼臉色平靜,不像要發火的樣子,可他卻好像沒有聽出管家這有些送客的意思,反而是徒手將門一把推開了。
門一打開,靈堂里立刻飄出了陣詭異的風,伴著滿堂的白綾和靈符吹動,燭火左右晃個不停,顯得陰森極了,其間還夾雜了一絲淡淡的苦香味。
除了鼻子不太好的老管家,在場的人忍不住地起了雞皮疙瘩。
「這這這……」老管家沒意識到氛圍奇怪,只驚慌失措一般地攔了下人,他立馬往靈堂里看了眼,司馬菽還倚坐在堂前,仿佛對著靈位發呆,他怕極了自家老爺這時發火對白小將軍破口大罵難以收場,可一邊手碰到白燼時像是碰到了燙手的山芋,又怕惹怒了這位將軍。
管家的臉皺得像是老菊花,正當他左右為難時,司馬菽卻只是平靜地半偏了頭過來,什麼都沒說。
白燼臉上竟是一下凝重了起來,他微微偏身繞過管家伸出的手,往靈堂里走了一步,「我與司馬大人有事相商……」
白燼抬起手來揮了下,「別讓人進來叨擾。」
「這……」老管家一時就慌神了,可他剛上前兩步,就被白燼的小將給整個攔住了,未出鞘的長刀雙雙攔在他面前,管家瞪大了眼睛,「我……」
林歸適時有禮地在旁道:「管家不必擔心,將軍不過有事相商,還請您稍稍移步。」
司馬菽幾乎是被軟禁在府中,如今府里剩的人不多了,老管家沒處叫人,心中焦躁不安地後退了兩步,只好跟著林歸和那些將士從靈堂離開。
靈堂的大門隨之關上,整間靈堂頓時暗了下來,透過窗戶的光線暗淡,更多的是燭火在搖擺不定,人在其中,影子在四周疊出了虛影,青煙從香燭與火盆中升起,淡淡的苦香味揮之不去。
苦香味……這是燃過的阿芙蓉。
司馬菽神志不清一般,他坐著行動緩慢地轉身過來,眼中仿佛有些迷離,視線虛虛地落在白燼身上,他半眯了眼,好似要將來人看清。
白燼喉間微動,他皺著眉,低低地喊了一聲:「司馬大人。」
「你是……」司馬菽頭髮好像愈發花白了,整個人被燭光照得有些憔悴,他想著事情一般,「白……你是白……」
司馬菽瞳孔驟然一縮,他身子突然顫抖了下,整個人挺直了脊背,語氣一厲:「白延章!」
白燼的臉上的凝重立刻變成了銳利的洶湧殺意,他手間攥起拳來,那名字如同猛烈尖銳的刺刀,一刀就劃破了他胸膛,露出了其中鮮血淋漓的骨肉。
「白延章……」司馬菽又忽然痴狂地低低笑了起來,「白延章已經死啦。」
「陛下——」司馬菽從堂前的坐墊上轉換姿勢,他端正地跪了下來,面前站的仿佛是天子,他表情換得極快,又是義正言辭一般:「臣要彈劾當今大將軍白延章私通外敵,行賣國之舉,其行當誅!」
司馬菽仿佛從身上摸著摺子,他沒找到,卻依舊做了個上舉的動作,「當年五部奚進犯河西,白將軍領旨平叛,可整整五個月,涼州失守,我朝大軍被北方幾個養馬的匹夫打到了山裕關外,眾人都說那一仗打得兇險,白將軍退敵之功甚偉,但此一戰……我朝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