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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把林歸蓋過頭的被子拉下來,但白燼又忽然停下手了。
昨日的畫面一一晃過,齊恂命人出去購置東西,特意讓人把帶給白燼的東西放置一邊,白燼將那棉被給了林歸……
這一切其實正常不過,但是萬一……
白燼慎重地先退後了些,他到門口去掀開了一線帳篷,時辰尚早,外邊有個守衛的將士杵著長槍打盹,他仿佛是受到目光注視,忽然地清醒過來,對了一眼白燼的眼睛就要請罪,「屬下……」
「無妨。」白燼無心在此時追究他的過錯,他招手等那將士過來,白燼低聲吩咐道:「去請樓少將軍與林淨山林太醫過來一趟。」
他又補了一句:「此事暫且莫要聲張。」
等那將士奉命離開,白燼在帳篷里來回踱步,直到外頭響起了通報的聲音。
樓遠住得近,他先進了帳篷,還未行禮,就見白燼朝他招手,讓他先行坐到距離林歸床鋪的最遠邊角。
樓遠邊往牆角走,注意到白燼蹙起的眉,「將軍,你有什麼憂心的事情?」
「先等林太醫過來。」白燼連帶自己也離樓遠遠了些,「林歸……」
白燼三緘其口,「林歸似是風寒加重。」
白將軍體恤下屬,可樓遠不知他喊自己前來為何,他安靜地等到了林淨山過來。
林淨山查閱了一晚上的醫書,臉上還掛了些倦意,步子都得有些漂浮似的,他一頭撐著帳篷進來,潦草地朝白燼拜了一下,就被白燼拉過去往林歸的床邊走。
「林太醫。」白燼放低了聲音:「據你昨日所說疫病的症狀,你看看林歸如今的情況,可有什麼異處?」
林淨山還有些不大清醒,他抹了把臉,眼睛一掃,「蒙頭而睡可不是好習慣,他這是怎麼了?他……」
林淨山視線落在林歸腳踝上,那醒目的紅疹讓他一瞬清醒了腦子,再偏身,就見白燼給他拿了塊遮掩口鼻的灰布。
「我先,我先看看……」林太醫心跳起來,他還沒接觸過疫病的病患,為此心裡沒底,他長呼了口氣,接過灰布繫上了。
林淨山掀開了林歸頭上蓋的被子,入眼就看見林歸因為難受皺成一團的五官,他微微呼氣,脖頸間明顯起伏著,皮膚上滲出了細細的汗。
林淨山同白燼對視了一眼,然後把林歸的被子一整個掀開了。
林歸下/身只有一隻腳露在外面,上面點著幾粒明顯的紅疹,林淨山仔細查看了會兒,將他的褲腿撩了上去,他身上的紅疹已經蔓到了小腿。
林淨山看著搖了搖頭,又要把林歸的被子蓋回去。
「且慢。」白燼伸手攔了,隨後他去把自己蓋的被子拿過來,又扯下床鋪上的被單,煩請林太醫搭把手,這棉被暫且先別蓋了。」
兩人將棉被裹上,白燼把自己的被子蓋在了林歸身上。
「你是懷疑……」林淨山小心地眼神示意了下,隨後心知肚明似的繼續看著林歸的症狀。
林淨山沒把藥箱帶過來,只能把林歸的手腕靠在被子上把了脈,他又看了看林歸的眼底,一番觀察症狀,他把林歸的手放回了被子。
林淨山凝重地抬起了眼,「若此前的情報無異,林歸怕是……染了疫病。」
白燼本就冷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林淨山見了慌了下神,「但是白將軍也不必為此尤其心焦,昨夜你同我說了之後,我立刻去翻閱典籍,找出了那本你讀過的《四時病錄》,這本書我師父寫了幾乎半生,其中的病狀許多我都不曾見過,但我的確於天亮之時,找出了那與此次病症相似的藥方。」
「方才,方才我看林歸的症狀與那記載有些相似,待我,待下官回去煮些湯藥,想來就算暫時無法醫治,緩解症狀也是能的,此症既有醫者束手無策,許是還需花些精力調整旁的草藥。」林淨山好似有些怕冷漠疏離白將軍,急忙地安慰道:「還請白將軍稍安心一些,下官定然盡力而為。」
「林太醫不必如此。」白燼緩和著語氣,他示意林淨山跟他過去淨手,「只是此事蹊蹺,林歸自始至終未曾離隊,毫無染上疫病的時機,你我昨日還出去了一趟,若是你我都還有些可能,林歸……」白燼搖了搖頭。
「這……」林淨山洗了手摘下遮掩口鼻的灰布,「將軍方才的舉動,是懷疑那棉被?」
白燼垂眸猶豫了一瞬,「這棉被本是給我蓋的,昨日林歸偶感風寒,這才給了他。」
「給將軍的?」林淨山手裡的灰布差點掉了。
其後的話,就有些不言而喻了。
白燼走到桌邊做了個請坐的動作,然後把手伸出來,「也麻煩林太醫替我把個脈。」
林淨山認同此舉,待到把脈之後仿佛心裡石頭落下,「白將軍尚且無礙,不必擔心。」
白燼沉默了會兒,「非也。」
他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一雙寒眸盯上林淨山的眼睛,「還麻煩林太醫同外面的人說,我昨日天寒淋雨,不甚染了風寒,不想今日病情加重,已經……臥床不起了。」
這話太過意料之外,「這……」
白燼繼續往下說著,「屆時我讓樓少將軍去同太子說,此番進城我暫且不去,直接在城外預備屋棚搭建事宜,只待太子殿下與淮北巡撫商量好了運輸病患的事情,一切皆可以開始動工,至於林太醫……」白燼手心握緊了些,「林太醫可同太子殿下一同入城,只是到時候替百姓熬製湯藥的時候,還麻煩私下送上一碗進來我的營帳,這事還得做得隱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