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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明樞的長女孟瑤排行第二,是孟明樞從前在北朝的正妻所生,他在戰亂里死了妻子兒子,只有一個女兒遺留下來,跟著他去了南朝,這位獨女受盡了孟明樞的寵愛,從前在孟凜面前做慣了作威作福的事。
孟瑤當著孟凜的面扶了扶頭上的流蘇簪子,她生得很美,正臉的輪廓和孟凜還有幾分相似,眼尾卻生來就是上挑的模樣,帶著幾分驕縱的意味,「你竟然真的活著回來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冒牌貨呢。」
她上下打量了孟凜,當著他的面坐了下來,「但我看你好手好腳,這些年想回來早就回來了,如今這個時候再見到你,我怕你是有什麼旁的打算。」
「打算不打算的,二姐何時忌憚過我。」孟凜走過去,他聲音和緩,卻並沒有示弱的意味,「我與二姐同為北朝過來,但父親給的偏愛可算是天壤之別。」
「你與我比較,孟凜。」孟瑤目光帶了尖銳,「我母親當年死於戰亂,我兄長也死了,可你那個母親竟然能帶著身孕活到南朝,讓你還能苟延殘喘地活到今天,我還真不知道該說你命大,還是你本事高。」
「人活於世各憑本事。」孟凜挑眼一笑,「但二姐跟我比較什麼,你如今貴為寧王妃,而我不過是個閒人……先請二姐喝茶。」
陳玄提著茶壺過來,孟凜接了過去,他從桌上掀開杯子,將滾燙的茶水倒了進去,而後把那杯子移到孟瑤面前。
「二姐請用。」
「你還知道我如今是寧王妃……」孟瑤在孟凜的動作里懷疑地問:「孟凜,你到底是回來做什麼的?」
「要知你是寧王妃還不容易,父親娶了陛下的姊妹,二姐你嫁了大皇子寧王殿下,如此親上加親的美談,就是市井小兒也心知肚明,至於我回來……」孟凜眨了下眼,無辜似的,「二姐不妨去問問父親,我可是父親大費周章請回來的。」
「父親會去請你?」孟瑤出口了才稍微停頓思索了下,她視線在孟凜倒過來的杯子上盤旋,她伸出手來端過,卻故意地手裡一松,杯子重新砸在桌上,裡頭的水瞬間流了滿桌。
「哎呀。」孟瑤臉上像是花枝顫動,「這水如此之燙,我不過稍微鬆手就撒了,只能……」
「只能請四弟再為我倒上一杯了。」
孟凜看著那水流的方向,輕輕笑了,「二姐怎麼如此不小心,但是可惜……」他把那茶壺傾倒,裡頭竟已經空了,「今日只備了一杯茶水,如今撒了……」
孟凜稍微一想,他又拿來個杯子,放在了桌子邊上,流下的水順著桌子邊緣滴入杯子,堪堪只接了杯底一層。
他再把那接住的水重新遞到孟瑤面前,「覆水難收,只好這樣委屈二姐了。」
「孟凜,你什麼意思!」孟瑤沒想到孟凜會這個態度對她,她按著桌子站起來,聲音尖銳道:「你是在羞辱我?」
孟凜敷衍道:「二姐冤枉。」
「你……」孟瑤冷哼了一聲,「孟凜,我可是聽說你回來這些天,父親連你的面都未曾見過,你毫無倚靠,竟然敢得罪我,我夫君可是寧王,你就不怕你今後沒有好日子過?」
「那寧王妃覺得我從前可有好日子過?」孟凜站定比孟瑤還要高出一個頭來,他面不改色,「我歷經的諸多變故,其中可是有二姐的傑作。」
「我的傑作……」孟瑤想了會兒,諷刺地笑了,「你是說……落水。」
「沒錯,此事正是我做的。」孟瑤摸了摸邊角的髮簪,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早春的江水可是刺骨冰涼,不過那時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教訓,想來這教訓,你應當是終生受用。」
孟家王府里的幾個孩子出遊,孟凜不過在江水邊上看著游來的小魚,嘩啦就被背後推下了寒江,在場之人不過冷眼旁觀,竟無人去攔住這個驕縱大小姐的手。
讓人十來年傷痛加身,孟瑤心裡絲毫沒有過悔意。
孟凜卻被她說得笑了起來,他慢悠地在桌前坐下,「二姐倒是坦誠,只望來日,你也如今日一般。」
「來日?」孟瑤昂起首來還要繼續發作。
「二姐,如今可不值當動怒。」孟凜將手搭在桌上,溫聲打斷了她。「小心你的孩子。」
孟瑤臉色一變,下意識將手撫到了小腹的位置,「你,你倒是消息靈通。」
「寧王妃有了兩月身孕,也早不是什麼秘密了。」孟凜伸出手,「不過二姐如今怕是不知,我略懂醫術,倒是可以給你看看脈象如何。」
孟瑤捂住了手腕,「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她視線往這屋子上下轉了一圈,「你這屋子住著晦氣,本宮不與你多費口舌。」
孟凜順著抬起手來送客,「請。」
孟瑤甩著袖子,晃動滿頭的髮簪出去了。
陳玄見那大小姐出去了,替孟凜擦了下桌上的水跡,「公子今日倒是沒有忍辱負重。」
「我忍孟陽的氣是因為我如今還不能動他,她麼……她竟然把自己跟我母親比較,我自然不能給她臉面。」孟凜眼裡有些冷,眨了下又仿佛並不在乎,「她現在離去,若是放在從前,定然是要去找孟明樞哭上一頓,說我怎麼對她言語不敬,高低得罰上我一月的月例才好罷休,可如今今時不同往日,孟明樞連見我一面都藏頭露尾,怎麼會因為我對孟瑤怎麼樣就跑來質問我,他自己應當也知道,再晾著我,就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