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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燼喝藥的時候孟凜便開始不玩笑了,他在旁邊道:「剛才你還未醒,祁陽的縣令大人來了,我不便讓他見你,就回絕了他,張大人平日裡雖政績平平,卻還是兢兢業業的,我就自作主張地把山匪之事交給他了。」
「重傷難愈,最忌勞心費神。」孟凜自然地從白燼那兒把藥碗接了回來,「我自以為是地當回醫者,還想囑咐白小將軍少操勞些。」
白燼喝完了藥靠在床上,「山匪之事我本就無心插手,到時候周大人處理完了也是要呈到淮北巡撫的手中,到不了我的手上。」
「這樣啊……」孟凜沉吟了會兒,「其實除了這個,我還有一事沒跟你說。」
「說來慚愧……」孟凜嘆了口氣,「昨日有些兇險,我擅自讓那位未朔兄弟前去幫你了,卻不想讓那個關在院子裡的二當家逃了出去,現在他要是想跑,怕是已經出了祁陽了。」
他轉身去把藥碗扣在桌上,「這事我已經同張大人說過了,他說會連同其他山匪一道通緝,想必也不用你多費心。」
白燼又微斂了眉,他想著什麼,對著孟凜的後背道:「他的下場我可想而知,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嗯?」孟凜微怔了下,一時沒明白白燼的意思。
可不待他多想,白燼忽地沉聲換了語氣,「孟凜。」
孟凜轉過頭來,卻見白燼神色認真:「我回淮北期限不過一月,所以不日又要遠赴京城了,我知常叔此去淮北乃是為你取入京的路引,但他沒取回來,因為你的路引……在我這裡。」
「你……同我一道進京吧。」
孟凜不覺一愣,早先常叔從淮北回來,只聽他說起了白燼的事,怎麼路引沒有取回來嗎?
白燼觀察著他的表情,「淮北官員因為我的事大動干戈,我料想常叔此去怕是拿不回來,就已將路引交給了我的近侍,與我同行,能省掉許多麻煩。」
「當然……」白燼聲音低了些,「你若是把路引想要回來,便同我一道去淮北,如此一來,怕是也要與我同行一路。」
作為友人這事其實辦得貼心又妥帖,應當很少有人會拒絕,但孟凜想到早先繞開白燼的心又落了空,一時有些糾結了。
白燼這時正要再躺回去,可他竟又蹭著了傷口,那場景落在孟凜眼中,他不禁心中一嘆,算了算了,白燼這個樣子他怎麼一個人回淮北……
更何況,孟凜心中其實還存了旁的打算要在淮北停留。
他又去扶著白燼躺下了,孟凜直起身來,「你都如此說了,我自然是卻之不恭。」
白燼其實無聲地長舒了口氣,白小公子自知他做不了同前世一般的君子了,可萬般遺憾不由人,身邊不過只手數得出的幾個人,若是身邊之人尚且留不住,又如何再談至國恨家仇呢。
過了會兒孟凜道:「現如今還未天亮,你先休息。」他打了個哈欠,「我也該去閉閉眼了。」
「常叔說之前的那幾位小兄弟一直在外面守著,想必不會有什麼危險。」孟凜收撿了下桌上的藥瓶,「我過幾個時辰再來給你換藥。」
「好。」
白燼躺在床上,聽見孟凜開門出去了。
屋子裡安靜下來,外面的風聲便大了,呼嘯著傳進了屋子裡,而後又起了風雪的聲音,白燼對這聲音也並沒有什麼好的回憶,冬日裡寒風徹骨,能把沸騰的方剛血氣都凍凝固了,只剩下點呼之欲出的衝動,卻又沒能作出什麼世俗之外的舉動。
這麼多年過去了,白燼想:孟凜的醫術,原來長進了許多。
……
***
淮北,巡撫府上。
眾人知白燼在巡撫府上養傷,不管人在不在裡邊,如今的巡撫府中都是守衛森嚴。
尤其是白燼養傷的房外,更是圍得水泄不通了。
「為了瞞著小將軍的行蹤,還真是勞周大人廢了神。」屋內卻是隔著帘子坐了另一個人,那人手中輕搖著摺扇,舉手間像個貴公子似的,說起話來也是斯條慢理,「外頭站著如此多的守衛,裡頭卻坐了我一個讀書人。」
「應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巡撫大人周琮面色惶恐,他跪在帘子外邊,下意識擦了下額角的冷汗,早先白小將軍在他管轄之地出了岔子,恐會牽連他的過錯便已讓他心中不安了,這會兒面前還坐著另一尊大佛。
他對著裡面磕了個頭,「大人位高,護衛大人也是下官的本分。」
「周大人倒是個妥帖人。」裡頭坐的那位應大人搖了搖手中摺扇,語氣斯文:「我入仕年歲尚且不長,還未曾與你打過交道,但據我所知,自我朝南方那事起了,巡撫便成了四年一換,卻沒想到周大人竟已在淮北連任了兩屆了,朝中似乎是有些人脈,偌大的府邸,是比我京中的院子還要修得氣派。」延山艇
「這……」周琮額頭上又滲出汗了,他面色慌亂:「大人明鑑,這都是……」
「大人不必心慌。」應大人話中含笑,「今日是我等借住府上,又不是來興師問罪,只是白小將軍回鄉奔喪,卻遭了刺客受了重傷,如今小將軍外出尋醫了,回了老家淮北祁陽,他又是孤身前往,這消息倘若傳出去了……」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周琮連道了幾聲:「我自當將白小將軍當做上賓好好供著,正在府上養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