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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在艷陽天裡依舊晦暗,仿佛還鬱積著冬日裡的嚴寒,肅殺與血腥的味道瀰漫不去,讓人走在其間像落了地獄。
大牢的獄卒在前面引著路,身後跟著方大人、白小將軍和樓少將軍,他幾乎要把腰彎到了地上,「幾位大人將軍這邊請。」
「太監嘛,嘴上哪有把門的,又細皮嫩肉,才進大牢打了幾棒殺威棒,就什麼都招了。」
「誒當然,小人什麼都沒說出去,不敢胡言亂語,不敢胡言亂語……」
那獄卒卑躬屈膝地一路賠笑,卻是沒換來一個好臉色,只好悻悻地把嘴閉上了。
白燼已經許久沒有來過刑部大牢了,經過牢房耳畔響動著鎖鏈的聲音,又是這般陰鬱的味道刺激著鼻息,他從前來這裡……審問過孟凜。
那記憶實在太壞了,上一世孟凜死在刑部大牢里,因而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要讓孟凜同刑部大牢再有一丁點的瓜葛。
白燼幾人在審訊室里等候,獄卒早先給白燼遞了供詞過去,他還在翻著,看得愈發神色凝重。
一會兒幾個獄卒拖了個太監過來,那太監被剝去了太監服,白色的裡衣已經橫上了血跡和污垢,狼狽極了。
獄卒把他丟到地上,一個人順勢就踢了他一腳,「常青,還不快起來給各位的大人行禮!」
那太監常青還沒反應,白燼先是冷眉點了面前的獄卒,「你們先退下。」
幾個獄卒面面相覷,不敢在一群大人面前造次,乖順地退了出去。
常青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他受了刑,驚恐的眼神朝面前的人掃了一圈,扶地鎖鏈亂晃,費力地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方扶風眼神輕蔑,他後背靠著桌子,「常青,你跟白小將軍說說,你都招認了什麼?」
常青被白燼冷厲的眼神戳得後背發涼,他語無倫次地繼續磕頭,「是我……是我在御膳房的點心裡下了毒……是……是孟大人……孟大人讓我給……」
「誰?」白燼一聲冷語驟然打斷了他,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常青,「你重說一遍。」
常青愕然一愣,他嘴巴顫巍地上下不合,方扶風看著場面插了話來,「白燼,沒有你這般恐嚇的道理。」
樓遠正給白燼挪了個椅子過來坐下,白燼緩了些語氣:「常青,你平日在御花園當差,過得並不順心嗎?」
常青不想他會問這個,膽怯地不知如何作答,「不……不曾……」
白燼捏著供詞,「那你這供詞倒寫得荒唐。」
「你替六殿下從御膳房取了點心,便在回御花園的路上在其中糕點下了毒藥,你又並非日子過得不順心,為何要做這等自毀來日的傻事?」
「我……奴才……」常青仿佛也是想及來日,閉眼就滴了眼淚出來,「奴才是受了人指使……才……」
「受孟大人指使?」白燼語氣又不自覺冷了下來,「你和他見過幾次,他讓你豁出性命,你為了五十兩銀子,就敢給六殿下和蕭家小姐下毒?他們若是因此出了人命,你可知會有多少人因此而死,你家中親友、御花園數名內侍,無一能逃脫罪罰。」
常青的臉倏然慘白,他抖動著手又是往地上磕頭,「他……他跟我說那藥不過是瀉藥,孟大人說他不欲同蕭家小姐成婚,只想讓她身子不適早些離去,奴才……奴才真不知道那是毒藥啊!奴才怎麼敢謀害六殿下……」
「小將軍,小將軍……」常青抬起頭時幾乎是涕泗橫流,他又抓著鎖鏈跪著往前挪了兩步,不想樓遠橫刀就攔在前面,他呆愣愣地停下,「奴才……奴才……」
常青咬著下唇幾乎要出血,他眼神在面前的人里晃悠,卻又沒再說了。
白燼又翻了遍供詞,他的話說得同供詞一致,可孟凜要想下毒,他手下大有人去偷偷下手,並不會找個能查到又嘴不嚴的太監來辦,而且白燼前兩日與孟凜同去同歸,孟凜又與他坦明過立場,現今這場面他做不出這樣的事。
況且……孟凜如今哪裡來的五十兩銀子……
白燼示意樓遠把刀拿開,「單單五十兩銀子就能買你,你很缺錢嗎?」
「我……」常青捏著手裡冰冷的鎖鏈,他垂淚道:「我母親……母親病了,我……」
「母親病了就敢大逆不道。」方扶風冷不丁地插了話來,「病急亂投醫,只會害了你自己。」
「方大人。」樓遠看白燼臉上露出不悅,立刻白了方扶風一眼,「你不妨出去?白小將軍不喜歡聽你說話。」
「……」樓遠還怪實誠,白燼偏首道:「如此也好。」
方扶風從桌上靠起,他有些怒道:「你二人沆瀣一氣,是不是想藉此機會私相授受,替孟凜脫罪?」
「你凶什麼?」樓遠瞅著他,「方扶風,是不是方才跟你沒打出勝負吵鬧,你還想再跟我再打一次?」
「樓遠!」方扶風惱怒地同他爭吵起來……
借著耳邊吵鬧,白燼面對著常青,常青剛往前挪的那兩步已經離他近了,白燼連著嘴型,聲音放低了些:「你不信我?」
常青手間一緊,又是驚慌地把眼睛別開了。
這內宦方才對著白燼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是有什麼內情想跟他說,可又心中糾結,這才作出有口難言的樣子,他母親病了……白燼大概猜來,怕是有人在他母親身上做了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