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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入城 「他怎麼就……這意思像要賴上我了。」
幾近半月之後,北朝派出的和談使抵達涼州。
北朝打了勝仗,因而大宋的和談顯擺足了陣仗,那駐紮在此的大軍鳴笛以示威嚴,和談使的儀仗從城中排到了城外,比公主出嫁還要盛大。
禮部侍郎應如晦親自出使和談,他還奏請了陛下,讓新科狀元孟凜一道前來涼州擬寫和約。
和談使入住守城將軍樓霄的官邸,為防人多眼雜出什麼意外,官邸給圍得如同鐵桶,但旁人不知,隨使的孟凜並不在其中。
五部奚南部有一邊郡,名為烏圖。
五部奚為五部奚族聯合,南方與大宋接壤的地方大多是木昆氏的領域,烏圖靠近大宋,又連接南北,一向繁盛,南來北往的商戶時常來此,但近日城中戒嚴,因出征的塔爾躂將軍正落腳此地修整,塔爾躂打了敗仗,閉門不出,沒人敢上門打攪。
但城裡的生意不能不做,城門口現今排起了長隊,駕車的走路的,全在仔細搜查,若不是城裡做生意的熟客,一概不准進城。
一輛馬車緩緩駛向城門,趕車的是個精壯的漢子,他衣著普通,手上卻是帶了個價值連城的寶石扳指,江湖人稱「扳指張」,都知道他走南闖北,不止做南北兩朝的生意,邊陲他也插上一手。
扳指張打量了城門口的長隊,下意識就在轉動手上的扳指,他後仰靠著馬車帘子,「這烏圖城裡戒嚴,怕是不好進啊。」
帘子漏出一個小縫,正是孟凜坐在裡邊,他身邊靠著陳玄。
孟凜客氣道:「張先生的名聲如此之大,誰人不給你三分顏面,區區一個城門,自然不在話下。」
「誒——公子你這就抬舉我了。」扳指張一邊推辭,一邊目光往帘子里瞟了眼,「嶺中,你看嶺中何時給過我顏面?」
孟凜知道他的意思,隨即從懷中掏出個鈴鐺,手間晃悠一下,低沉的鈴鐺聲像是低鳴,在這狹小的馬車裡嗚鳴了一聲。
孟凜抬眼笑道:「此後嶺中自然會給張先生顏面。」
扳指張咧嘴笑了,「多謝公子。」
「駕」了一聲,馬車朝著城門口去了。
連日奔波,孟凜顯得有些疲憊,陳玄在馬車裡給他遞了水壺過去,「公子可還撐得住?」
孟凜把水壺推開了,「無妨,進城落腳再行休息。」
城門口的守衛認得扳指張的寶石扳指,這人時常來做生意,偶爾也還做些善事,烏圖修城門的時候他還添過磚瓦,因而進城很是順利。
嶺中在江湖中堪稱神通廣大,橫亘南北兩朝之間,沒有官府管理,哪怕是為了南來北往的方便也大多給他們一個面子,振臂一呼自然會有人往上湊。
孟凜實在是被連日的馬車坐得快要散架,他坐在客棧的桌前揉著眉心,還在思慮偌大的烏圖城要如何找到白燼。
白燼平日裡穩重,可孟凜知道他身上背負的重擔幾何,比起國恨,家仇的分量孟凜前世無從體諒,卻是知道白燼心裡的苦痛,當年白延章被指認與五部奚的將軍塔爾躂來往,孟凜那時還在南朝,不過些微有所耳聞,但猜想白燼在這北方邊境有事要做,大概只會是和這塔爾躂有關。
……孟凜想著想著,竟是有些頭疼。
陳玄察言觀色道:「公子還是先行休息,屬下去尋覓白小公子的蹤跡。」
孟凜本想拒絕,可胡攪蠻纏的困意讓他思緒都有些亂了,「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叫我起來。」
「是。」
孟凜才沾了客棧的床,就立馬睡了過去。
陳玄照看孟凜入眠,仔細把門窗關好了,才去摸索了下城中的大致情況。
睡意昏沉,孟凜竟是做起了夢,又夢見了件祁陽的往事。
孟凜那時候就身嬌體弱,雖是有個開醫館的師父,但該看病的錢他是丁點也不能少了人家的,一天到晚地靠嶺中補貼,旁人看他日日閒在家裡卻又有銀子拿得出手,多少會傳出些流言蜚語,因而孟凜在外邊擺了個攤子賣起了書畫來。
可他畫些山啊水的也就罷了,畫人像不僅畫仙子神人,還畫他自己,畫著畫著竟給自己惹了麻煩。
臨縣有個財大氣粗的財主老爺,家中嬌養了個大小姐,大小姐時逢婚齡,家裡又不差錢,照著美男子的畫像來選,一來二去看上了孟凜。
那大小姐的混帳爹手段狠辣,求親給孟凜拒了就起了得不到就毀掉的主意,先是散了孟凜出去拈花惹草的流言蜚語,又是找了打手過來要砸了他的賣畫攤子。
孟凜呆在家中生了幾天的病,對那流言蜚語可算是充耳不聞,見著別人異樣的神色心裡有惑,卻還沒來得及詢問,就給人當面砸了他的生意。
那凶神惡煞的大漢扛著把大刀,橫刀就把攤子斷成了兩截,書畫捲軸滾了一地,「不識時務,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一言不發就開打的江湖人孟凜見得多了,他也不怵,還在盤算著怎麼讓陳玄出來把他碎屍萬段。
孟凜冷漠地看了眼他的大刀,正打算後退不小心碰著旁邊的杯子摔杯為令。
大刀一揚,映著當日的陽光反射出一線白光,那反光卻是戛然而止了,一把長劍頓時穿插其間,鏘的一聲將砍刀攔了回去。
「白,白燼?」孟凜一愣,那後退的動作失了力氣,杯子給輕輕撞倒在地,竟是沒碎,還囫圇打了幾個轉,孟凜帶著些柔弱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