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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凜的聲音清亮,正補了些他的中氣不足,他挺直了脊骨,病弱的面容之下,竟也是風骨俱存。
林歸聽得有些驚詫,「孟公子竟然……這麼厲害嗎?」
這些日子同孟凜一道住在府里,但凡是白小將軍在的時候,孟凜總是喜笑顏開地開著玩笑,這讓林歸怎麼也沒看出他的過人之處來。鹽膳停
「是啊。」白燼只平常地回了一句。
但白小公子看著孟凜出盡風頭,心中竟聚積起了怪異的難過,孟凜這幅模樣同上一世入京之後如出一轍,與在祁陽不同,京城裡孟凜待人時大多都是頗有禮節的,他讀過的學問都化作浸潤的書卷氣,讓人好感頻生,可在白燼這裡,反倒是平白地生了疏遠。
白燼總覺得孟凜不著調,可他還是更喜歡那個同他喜笑顏開的孟凜。
「林歸。」白燼目光依然落在台上,他小聲道:「等宴會散了,你就去同孟凜說,我在城中京雲樓里置了酒席,請他來赴宴。」
「倘若……」白燼微微凝眉,「倘若有旁人找他……」
白燼話間停頓,林歸等了會兒也沒等到後話,他仿佛明白白小將軍的意思,「小將軍的宴請,孟公子肯定是會來的,只是他今日……小將軍,我雖然學問不多,但也知道梅花宴上露了風頭是什麼意思,若是……其實也……」
林歸覺得有些話說不出口,要是有哪位大人給孟凜遞了契機,此後關乎前程的事情,他耽擱些時間自是情理之中,可白燼似乎是不想孟凜同旁人再多交流。
白小將軍對誰都是理中客,可對孟凜偏偏是獨一份的偏執。
「我知道。」白燼扶著梅枝,卻是不改話中的意思,「倘若他跟別人走了,今日的飯……就不用在京雲樓吃了。」
「……?」林歸喉間動了動,此前仿佛是沒認識白小將軍。
白燼手上不小心折斷了枝梅花,他著重道:「尤其是方扶風。」
這話林歸倒有些明白其中意思了,白燼如今跟了六殿下,倘若孟凜跟著太子走了,他倆豈不是成了立場相對?白小將軍深謀遠慮,不想和孟凜的交情之中添上旁的阻礙。
白燼折了花,仿佛還有些不忍,他把花揣進了懷裡,「你同他說,我特意讓你帶了馬車來接他,他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白小將軍自知失禮,他心頭仿佛被什麼給衝撞了,他看著意氣風發的孟凜,卻像是看他又從自己身邊遠離了一步,前世事情發展的軌跡猶在眼前,白燼知道孟凜的這般嶄露頭角正是衝著太子齊恂去的,可稍微同以往重合的事情發生,他就會想到從前的那個結局,接著便是一團難以名言的心火緩緩燒了起來。
白燼說完話便走了,留下林歸有些惆悵,他台上台下瞅了會兒,覺得眼前這情況有些焦灼,那些讀書人把清寒台圍了個密不透風,林歸發現自己根本擠不進去,萬一這事兒出了岔子……
不行不行……萬一孟公子真的跟別人走了,白小將軍怎麼辦?
林歸幾乎是確定了白小將軍對孟公子的情誼,可孟凜呢?雖說前程緊要,可跟著小將軍混怎麼就沒有前程了,自家六殿下可也是獨一份的好。
這時候場上點評完了孟凜,他這個風頭出得已經板上釘釘了,明日盛傳的京中才子便有他孟凜的名字,他從前煙火絢爛一般的人生就是由此開始,一日飛升又是朝夕隕落,這際遇旁人怕是學不來的。
孟凜作了辭賦,其他來的文人也不便再多說什麼,梅花宴便這樣緊俏地推辦了下去。
台上置了許多桌子,依舊是由台上的幾位皇子和大人抽選了人上去,讓一眾人一起在桌前寫著文章。
太學講學的那位先生臉上難掩欣賞,拉著孟凜說了好幾句話,孟凜末了朝他拱手道:「多謝大人指教。」
孟凜又是轉身,對著幾位皇子行了禮:「多謝諸位殿下。」
孟凜的身子遮住了後邊執筆寫文的人,齊恂抬了抬手,正要示意他起來,「你……」
這話尚且才出口一字,後邊寫字的一個文人筆下的毛筆突然方向一轉,趁著此刻齊恂視線的盲點,他緊握著筆直接衝著齊恂撲了過去。
浸染了墨水的宣紙落得漆黑一筆,那人離齊恂並不算近,可事發突然,哪怕是齊恂也並未反應過來,太子殿下眼見著尖銳的筆觸朝自己喉間刺來,眨眼的距離方才起了個身。
這一下台上驟然亂了,還在寫著文章的文人提著筆濺了紙上雜亂的黑白不分,紛紛後退著撞成了一團,只有旁邊方扶風手裡的刀已經脫鞘而出,乍現的冷光在那台上現得分明。
孟凜這才剛直起了身來,身後紛亂的人立即就同他撞在了一起,他並沒有多大力氣,只能感覺自己被裹挾著進退兩難。
緊接著一隻手重重地伸到了孟凜的身側,正是要把他推去齊恂的面前。
這一推,孟凜像是奮不顧身地要去擋在太子殿下的面前,舉動讓人看著好生感動。
孟凜的手無縛雞之力在這其中仿佛任人擺弄,可他那捨身救主的舉動還未完成,他沒到齊恂面前,就已經柔弱地跌落了下去,正正好地倒在了個前來護駕的小太監身上,靠著他的身子摔了個毫髮無損。
孟凜身嬌體弱的,即使他有救駕的心,卻也是力不能及。
前一世的時候他沒能料到封阜的相助除了給他送上梅花宴的消息,還有如此一番戲碼,讓孟凜出了風頭便攪和清場,讓齊恂把他記得牢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