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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地北的分離並未讓兩顆心就此遠離,他還記得一個夜裡隔著薄紗,他就被只手拉進了床簾里,白燼復又將他心裡因為常叔離去積聚的薄雪掃去,讓他重新看向來日。
身處深牢時不見天日,孟凜在忍著絕望與疼痛中,萬分確定白燼會帶他離開,可當白燼的鮮血在他眼前洇開,孟凜忽然又接受了死亡的處境,被長箭刺穿的時候他是以為自己真的要離去了,他竟然又回到那場大雪裡,他被現實衝擊著將他的一顆心生生撕扯,痛不欲生。
但他又在痛苦中聽到了白燼呼喊他的聲音,他將他帶離了漂浮天地的處境,寸步不離地等著他醒來。
而如今歷盡千帆,白燼再執起他的手,說想要與他成婚。
孟凜在白燼面前忽然就變得軟弱了,一滴眼淚從他眼角滾下,他好像整個人都倚靠在白燼的懷裡,將自己整個人都交付了出去。
白燼不敢握著孟凜的手太久,他把筆放下的時候低頭看見了孟凜的臉,他驚慌了一瞬,趕緊去擦了下他的臉,顫抖的心口又給插進了針似的疼,他輕聲地對懷裡道:「我好想我的孟凜永遠都不會再掉下眼淚。」
但這句話讓孟凜的眼淚更止不住了,他躲著白燼的視線,在他肩頭擦掉了淚痕,方才能開口他就壓抑不住心裡的那處傷痛,「我……我看到了。」
即便他聲音啞得厲害,他偏著身子將頭伏在白燼的懷裡,好似哽咽著說:「你替我尋的山林,你……你在何處魂歸天地……」
白燼怔然地反應了片刻,山林……魂歸天地……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這些日子孟凜看他時那般的不舍與傷感,他不願提起的從前,可這些事情怎麼能讓孟凜知道。
白燼把手覆上孟凜的肩膀,他要好好地摟住他,「我如今不是還在你面前?」
「昨日種種已逝,你答應了我的求親……」他慎重地吻上了孟凜的耳朵,「你我從此一體。」
……
秋日的氣息愈發濃厚,孟凜的傷也在逐漸好轉,前些天白燼給他搭了個藤椅,讓他可以躺靠在門窗邊,看外面的景致。
這日白燼去領兵迎敵了,他把江桓留給了孟凜,江桓坐在旁邊替孟凜削著蘋果。
江桓一個蘋果皮削斷了七八次,眼見著手裡果肉剩了沒多少,孟凜忍不住道:「行了小桓,這蘋果跟你多大仇,我不吃還不行了嗎?」
「……」江桓哼了一聲,他一口把那蘋果給咬了一大口,「你愛吃不吃。」
然後他又拿過一個橘子開始剝,畢竟他對受傷的孟凜還是發不了脾氣,「你現在……你現在還疼不疼啊。」
聽他這麼一問,孟凜故意地用左手捂住傷口,做出一副傷痛的表情,「自然是疼的,昨日師父給我換藥你也看到了,那傷口連我自己都不敢看。」
「你真是……」江桓其實是心疼的,可孟凜偏生要說的輕飄飄的,他不禁挖苦道:「也是,你昨日換藥的時候喊得鬼哭狼嚎的,當時看得白燼可心疼了,前些日子單單我在的時候,你話都不坑一聲。」
孟凜往自己傷口處看了看,「那是兄長不願讓你心疼,白小公子嘛,我等夫夫情趣,你懂什麼。」
夫夫情趣……江桓把手裡的橘子掰開又合上,「聽說他,給你寫了婚書?」
孟凜不把自己那日的眼淚當回事,他總歸還是高興的,「那是自然,我與白小公子姻緣天定,成親本就尋常。」
江桓覺得孟凜像只嘚瑟的花孔雀,「那你們……什麼時候成親啊?」
「日子還沒定下來。」孟凜在心裡思忖了番,「如今大敵當前,他為了照顧我已經是勞心勞力……」
江桓把橘子遞出去,「他,他跟你說了迎敵的事?他不是還跟我說不要同你提及的嗎?」
「……」孟凜吃了瓣橘子有被酸到,表情有些異樣,「你不過是說不出話,又不是聾了,外面戰火紛飛,我怎麼能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他有些許的遲疑。」
「他不跟我說他的難處,但我如今的身份,要怎麼陪同他一道回北朝做這個將軍夫人?從前無人惦念他的親事,但是他建功立業,以後總是會被人提及的,他可以離經叛道,可我不想他遭人閒話,這世道如此,我更改不了,親事……」孟凜好像心裡跟嘴裡一樣酸,「其實我也並不在乎親事究竟如何,如今能這樣陪著他,已經算是求仁得仁了。」
孟凜這袒露心扉忽然的傷感讓江桓有些措手不及,他竟然有那麼一瞬想到了自身,但他露出一個凌厲的笑,「要是我,我就直接把他搶過來塞進房裡,管他那麼多了,在我的地盤,我還怕什麼別人的閒話。」
孟凜竟然仔細品味了這話,「我覺得有理。」
這時忽然有個人急匆匆地叩響房門,「求見白將軍。」
為了照顧孟凜,白燼把許多事務都搬到了屋裡來,他二人住在一塊,能進這內宅的人都知道這事,但為了防止打攪了孟凜休息,很少會有人直接過來找他。
此刻白燼還沒回來,孟凜一想,覺得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他如今說話不能大聲,因而讓江桓喊他進來。
江桓去把門打開了,那人將士打扮,認得孟凜和江桓,進來趕忙行了禮,但他未曾看到白燼,有些語塞。
孟凜在藤椅上坐正,「白將軍還未回來,若有什麼急事,我可以代為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