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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燼卻斯條慢理地把那口餃子咽下去,他仰頭道:「我沒吃到,我只是聽到有人來了。」
外頭有人通報:樓少將軍來了。
白燼早知這飯吃不長久,他放下碗筷,微沉了眼眸,仿佛帶了點淡漠的神情,「你們先吃,我去待客。」
林歸跟著也站了起來,隨白燼一道出去了。
關門的聲音細微,外邊的雪也下得萬籟俱寂一般,孟凜百無聊賴地夾起個餃子來吃,他剛才的笑意仿佛都是過眼雲煙,臉上一時找不出欣喜的神色了。
他咬了一口,又是一哂:這個裡頭也包了辣椒。
孟凜吞咽了下去,拿過茶壺倒起了水。
***
白小將軍穿過落雪的廊道見到了樓遠。
樓遠踏著風雪從外面進來,他還披著甲,十七八歲的少年肩頭落了積雪,他眉目明朗,正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小將軍。」樓遠朝白燼抱拳行了個禮,他卻是面露了焦慮之色。
樓遠是禁軍統帥樓懷欽大將軍的幼子,他的幾個哥哥如今散在北朝各地當了將領,而樓遠入了羽林軍,成了其中的中郎將,如今算是白小將軍的副將了。
白燼見他有話要說,朝他點頭道:「刑部那邊可是有什麼情況?」
樓遠靠過來同白燼說著:「將軍前腳剛走,那司馬家就派了人過來,他們說自家少爺一夜未歸,是特意來尋人的,刑部那邊就告知屍體已挪去了大理寺,讓他們去大理寺找人,可司馬家的下人竟以為他們踢球,生生留下來拉扯了半天,最後才派了兩個人去了大理寺,餘下的人都圍在那溝渠邊硬等著。」
「刑部……刑部那邊……」樓遠遲疑了兩句,「小將軍,今夜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白燼眼皮跳了下,他領會地拉開書房的門,「進門去說。」
……
林歸看著情形一直守在書房門口,靜等著他們談話,這一番談了快一個時辰。
雪天裡天黑得快,才剛到酉時,地上白茫茫一片,天上卻是烏的,那時候雪已經小了許多,只有碎末一般的星子無聲地飄著,四周靜得不像話。
這時候林歸不得已敲開了房門,「小將軍,宮裡派了人來傳話,讓您……即刻入宮。」
來得倒快……白燼卻是舒了舒眉,「去備馬吧。」
「將軍。」樓遠摩挲了下腰間的刀柄,「這些你若是早知道了,何必要跟著走這一遭呢……」
他擔憂道:「前幾日司馬平那是打定了主意要找你的麻煩,那時候你就應該……」
白燼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他搖頭道:「沒有司馬平,還有旁人。」
樓少將軍無奈道:「將軍放心,屬下一定不能讓你吃了虧。」
樓遠說完往雪地里走了,白燼看著他舒心似的露了點笑,他和樓遠其實年歲相差無幾,而如今白燼多活了年歲來看他,樓遠像是個頗有意氣的少年郎了,從前也有這番副將的緣分,樓少將軍是個心胸開闊之人,他不止想呆在京城一隅之地,往後南北疆域廣闊,自有他的身影所在。
不能讓宮裡等急,白燼換了身衣服,給孟凜打了招呼便入宮去了。
吳常這時候已經來屋子裡掌燈,桌上的飯菜早已讓下人撤走了,而此前孟凜卻是在桌前坐了一個多時辰,火邊坐得一身暖意,孟凜卻是看著外面的雪出著神。
「公子心裡有事。」連吳常都看出白小公子不在之時孟凜情緒有怪。
「唔。」孟凜卻是搜腸刮肚地想著措辭,他看了看黑了半邊的天,不接前言地說了句:「白燼這時候,應該快到皇宮了。」
「常叔。」孟凜垂著眼眸,裡頭仿佛是不聚焦的,「你覺得白燼對我怎麼樣?」
吳常不想他會問這個,他正把點燈的燭火吹滅了,臉上一時有些黯淡下來,「公子心裡,應該有答案。」
孟凜苦笑了聲,他微閉了眼,「我覺得白小公子對我……應當是極好的。」
「這些天住在白燼的府上,正同往日裡住在祁陽,我自以為恩怨分明,可往前的幾年裡我同白燼又沒有仇怨,我怎麼能做出背後捅他刀子的事……」孟凜睜了眼,「他對我這麼好,我又怎麼捨得對他動手。」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孟凜卻是抬手來看,「我只是什麼都沒做,便覺得悔意如鯁在喉了。」
這話吳常沒聽懂,孟凜卻是在說他今日入了那陰暗的小巷子裡。
京城之中有乞丐並不奇怪,但城中的繁華與糜爛也都因著管理有其規律,譬如天門街上,城中主道,一向是不允在此行乞的,京城裡的流民大多聚集在城西,這衣衫破爛的男子靠在這兒有些奇怪,孟凜朝他走了過去。
那人低伏著頭,身子全靠在牆上,衣物在暗光下不辨顏色,像是被污漬染成了灰黑,他一動也不動,安靜得不像個活物了。
孟凜心有戒備,離著幾步「餵」了一聲。
這一聲卻引得那人猝然抬起頭來,他好似驚弓之鳥,晦暗之下他眼裡都閃著恐懼,嘴裡立刻喊道:「別殺我別殺我……」
「他……他把那個人推進了溝里……」
「白衣服的小將軍,白……白……他喊他白,唔……」
孟凜才聽了兩句,他立馬上前著捂住了那人的嘴,近在咫尺的酸臭味帶著些微苦的味道,立刻竄進了孟凜的鼻子裡,平日體弱的孟凜才突然地上前幾步,他的心竟然已經砰砰地跳了起來,他微微地喘著氣,他按不住那人的掙扎,往日行醫的孟公子袖中有根銀針,他一下刺入了那人穴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