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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童子啟斬釘截鐵道:「你抓我進來的時候,可有那麼多人看著,你不可能把我……」
一聲冷鐵出鞘的聲音在牢房裡響得明顯,童子啟被突然打斷,只見晦暗的牢房裡迸出一線寒光,白燼從旁抽出了把刀,直直地立在了童子啟的臉旁。
長刀倒映著童子啟額頭上的冷汗,他整個人不顧疼痛地直起身來,他不禁微微顫抖:「你怎麼……怎麼敢動我,我爹不可能放過你!」
「你爹?」白燼眼眸一沉,他拖著刀走近了步,長刀劃在地上滋啦響得刺耳,「既是眾目睽睽,如今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白燼冷冷道:「你猜你父親,幾時會過來?」
「或者……」白燼微微俯身,「你猜他還會不會來?」
「我爹會不會來……」童子啟不可置信地重複了遍,他手裡的鎖鏈冰冷,那刺耳的刀仿佛是劃在他身上,他揉亂了頭髮,逃避似的低下了頭,他又看見了從前躺在血泊里的男人——那人就這樣死了,連給他收屍的人都沒有。
「我爹……我爹為什麼不來……」童子啟低著頭喃喃自語起來: 「他怕……他怕敗露,他寧願把我關起來也……不對……」
童子啟突然抬起頭,他撥了撥額前已經散亂蓬起來的頭髮,「你……你在哐我!你不可能知道!」
白燼皺眉,他蹲在童子啟面前與他平視著,「童子啟,你爹救不了你。」
白燼的話一字字敲打在他心上,童子啟瞳孔一震,心裡早先搖搖欲墜的防線竟潰不成軍地泄了開來,仿佛有奔騰的洪水淹沒他的理智,他嘴裡嗚咽了一句,「我不想死……」
「我告訴你……」童子啟一把拉住了白燼的衣袖,他像是從大水裡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情緒有些激動:「我告訴你桐柏山的事,你放了我,我爹……我爹不救我,你能救我。」
白燼眼角一跳,但他一言不發地看著童子啟,一絲救與不救的意思都沒表達。
「桐柏山……」童子啟有些急了,他眼睛放光地看著白燼,顧自說了起來:「桐柏山裡面有礦,我爹和周琮都知道……」
這一句仿佛日晷上循環往復,終又指上了往昔同樣的時點,舊日的事情從白燼腦海里浮現出來,在與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時間與場面,桐柏山的事終於被揭開了。
在白燼的眼神示意下,旁邊的將士拉開紙筆開始寫起了供詞。
童子啟還在說著:「他們已經采了五年了,裡面是金礦,桐柏山太偏,又掩人耳目,沒人知道裡面還有金子,裡面開出的金礦都夠買幾個淮北了,但那錢我爹從來不動,他和周琮全給了京城裡的一個大官,他們幾乎不告訴我,也不讓我插手……」延珊庭
「我只,我只做過余家那件事,桐柏山的地不好,沒人會種地,只有那姓余的一家……我爹讓我把余家的地收過來,說是蓋間宅子免得夜長夢多,可余家的兒子不懂事,我給了他錢,他竟然不從我,我就……」
童子啟舔了舔嘴角,「他家那個老頭也惹事,整天來鬧,我手下那些人沒輕沒重,就打斷了他的腿,後來這件事竟然鬧大了,以前都,以前都不會鬧大的,我爹只能讓我躲起來,他把我關在桐柏山里……但山裡面什麼都沒有,連太陽也沒有,只有一些死氣沉沉的礦工,連好話都不會說。」
「還好,還好裡面有個人會些江湖本事,他能給我易容。」童子啟摸了摸自己的臉,竟微微笑了,「他給我易了容,這樣誰都認不出我,我就能偷偷溜出去。」
「但幾次之後,我的錢被偷走了!」童子啟又情緒激動起來,「有個人,有個人幫我付錢,卻騙了我,他打暈了我,醒來我就……我就……」
「我……嗚……」童子啟嗚咽了一聲,抱頭痛哭起來。
之後的他出現在了馬車上,眾目睽睽,他假死的謊言被當場揭穿。
白燼不為所動地站了起來,童子啟不值得同情,上一世時沒人為那家破人亡的余家老小說話,也沒人查過童子啟從前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所有的恩怨都單單被桐柏山的事情遮掩得不足為重,甚至成不了萬千案卷里的短短一句話。
直到牢房上鎖的聲音響起,童子啟才錯愕地抬起頭來,他慌亂地手腳並用爬到門邊,隔著牢門抓空了白燼的衣角,「你不是……不是說放了我嗎?你別走!」
白燼站在牢房外面停頓了會兒,他低垂著視線看向地上狼狽的童子啟,眼裡竟柔和了許多,仿佛帶著種憐憫似的。
白燼道:「我方才只與你說過一句假話,那時其實不足一個時辰,不過到現在,應該是有了。」
童子啟眼神一下凝滯了,不足一個時辰……什麼一個時辰?
「如今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你猜你父親,幾時會過來?」
白燼之前的聲音仿佛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開,童子啟突然發瘋了似的拍起了牢門,「你騙我!你騙我……」
安靜的牢房裡不斷響起回音,卻什麼回應也沒有,獨獨留下了一片昏暗的死寂。
……
白燼從牢房裡出來,他閉眼呼了口氣,畢竟那牢獄裡的味道實在不太好聞。
此刻正是正午了,太陽卻密不透風地隱在雲層里,幾片烏雲像是緩緩靠了過來,空氣里一片沉悶。
這天氣與白燼快到淮北那日甚為相似,仿佛是有風雨欲來,卻平靜得惹人發悶。雁山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