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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白燼忽然把他手摟過去了,「然後呢?你就因此對我遮遮掩掩?」
「孟凜,你覺得我是個好人,你覺得我風光霽月……」白燼竟是苦笑了聲,「我的出身與你又有何不同,我父親通敵的罪名一日不曾洗清,我就一日也是亂臣之後,我師父……我師父並未墜崖而死,是我為了早一步得到功名利祿陛下賞識,才捏造死訊,我罪犯欺君,我費盡心思回到淮北,並非為了奔喪,是我把淮北金礦的消息泄露給六皇子,是我刻意針對齊恂,要將那金礦顯露於世人。」
「從前……從前和你一道過來,那你又可曾知道我動過些什麼旁的心思……」白燼言及此處閉了下眼,他停頓了才道:「朝中積弊難返,我難以將其肅清,殺人之事我也幹過,其他的禍事你又怎知我不曾作為。」
「孟凜。」白燼拉著孟凜的手往前掰,非要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似的,「你又為何要覺得你身處泥沼難以自拔,又為何覺得我如明月高懸天上呢?」
「你我又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孟凜想說「不同的多了」,可白燼哄著自己又說出這樣自貶身份的話來,自己哪有立場來生氣呢?孟凜忽然後悔了,無論白燼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自己怎麼能對他再說什麼狠話呢?
孟凜忽然從被白燼拉著的手裡掙脫了,他方才提劍都沒這麼大力氣,卻突然朝白燼撲了上去,他那動作連白燼都沒意料到,孟凜撲上去拿胳膊箍住了白燼的身子,白燼沒反應過來的眼裡有些驚色,孟凜那方才上涌的情緒還沒收回去,他帶著些狠意道:「白燼,你要是真接納了我的窮凶極惡,就容不得你再後退了。」
不等白燼說什麼,孟凜就直接朝白燼的嘴吻了上去。
他從來沒這麼洶湧熱烈地吻過白燼,連舌頭碰到唇齒見了血都不在意,他像是張牙舞爪地在白燼面前扮狠,告訴他自己本就是兇狠的模樣。
白燼不過瞳孔驚訝了一瞬,他在唇齒相依的時候嘗到了血腥味,他卻一閉眼,手間猝然把孟凜按進了自己懷裡,他用了點力氣壓著孟凜往後彎了些身子,又以一種居高臨下般的狀態迎上了孟凜的攻勢。
這一吻仿佛久到天荒。
孟凜喘著粗氣從白燼嘴上離開,他方才腦子裡有過片刻什麼也想不過來,這一吻把他的氣也吞沒了,喜怒哀樂全都壓回了五臟六腑,他這才低聲喊道:「白燼……」
白燼垂著頭去看他,「你凶不過我。」
孟凜心底一酸,白燼這是在無所顧慮地接納他了,他不僅不在乎自己的過往,還願意同自己一道沉淪。
孟凜被白燼攬在懷裡沒鬆開,白燼的體溫傳到他身上,孟凜昨夜還如臨雪地,忽然就一夜逢春。
白燼輕聲問他:「還練劍嗎?」
孟凜身子一顫,「不了吧……」
白燼並不強求,「好。」
白燼把孟凜送回了他的院子,孟凜彆扭完了,他揉著手道:「白燼,你方才太用力了,你看我手到現在還在疼。」
白燼撇開他的手,「那是你剛才該的。」
「那你……」孟凜試探問:「那你還生氣嗎?童子啟的事我會妥善解決,今後我也儘量顧及大局,你應該不生我的氣了吧?」
話都給孟凜說了,白燼還是去給孟凜看了看手,「我沒氣你做事不謹慎,我是氣你替我自作主張,你覺得我在乎你所為之事,可人活於世,哪有獨獨的一桿秤來評判輕重緩急,認定所有的善惡呢?」
「你不要覺得我在乎,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平安順遂。」
孟凜耳根發熱,又覺得心裡感動,白燼說的全是掏心掏肺的心裡話,自己怎麼好這個時候後退呢,因而孟凜一咬牙道:「白燼,你罰我吧。」
白燼一頓,他抬頭去看孟凜的表情,他那下決心的樣子與眾不同,臉都有些紅了,白燼一時明白了孟凜說在說什麼。
白燼不覺嘴角有些上揚,但他故作嚴肅,「不行。」
「嗯?」孟凜一怔,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都送上門了……」
「我聽常叔說,昨日給你燉的湯你都沒喝完。」白燼鬆開他的手,滑下時若即若離地從他腿上輕蹭了一下,「你身子不好,故而最近這一帖藥吃完之前,都不行。」
「……」孟凜偏過頭去不說話了。
「怎麼?」白燼忽而去捏了下孟凜的耳垂,「我不罰你,你很失望?」
孟凜立馬反駁:「哪有。」
孟凜這模樣太可愛了,白燼微微笑道:「那我罰你明日陪我練劍。」
「……」孟凜的心緒一下回歸平常,「算,算了吧……」
白燼搖頭,「不能算。」
「……」這話不能多說,孟凜趕緊咳了幾聲換了話來,「白燼,我一直想問你,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京城?」
白燼笑意微斂,他把手放好,「四月吧。」
四月……數著日子,也才不過一月有餘了,孟凜雖然知道白燼早晚要走的,可心裡還是有些失望,「那你可否陪同我去一趟寧家?」
白燼不解:「寧家?」
孟凜嘆道:「就是我外祖家,他們從前住在江南,南朝戰亂,就搬去了淮南,後來遭遇橫禍寧家覆滅,如今就剩了斷壁殘垣,以妨外人知道我的存在,這些年也不敢重新修葺,但那地是外祖一家葬身之地,所以想去祭拜他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