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白燼道:「今日在街上那人乃是童慎的兒子童子啟,雖然他只知皮毛,但也已然將礦山之事供出,後續追根究底,此事多半已成定局。只是連累你被童慎帶到高樓,將你牽扯其中,並非我所願之事。」
白燼說得誠懇,就算孟凜是被連累了,此刻也不好意思說出什麼怨言,可孟凜是自己主動摻和進去的,倒是顯得他有些不大厚道,對著也算熟識的白小公子,謊話信手拈來的本事仿佛沒有那麼順口。
好在孟凜現在喉中乾澀,聲音本就不同尋常,他維持著方才的臉色,「沒有把別人的錯攬到自己身上的道理,今日林歸送我回府,童家立刻就費事地派了人過來找我,我和他們並不相識,就感覺事情並不尋常,只是我覺得他們看我和常叔手無縛雞之力,定會懈怠,就同他們過來了。」
「來了之後才發現,童家的當家童慎,和巡撫周大人好像有些……有些相熟,但所行之事並非大義。」孟凜看著白燼的臉色,「他們想用我來算計於你,但所謂失道者寡助,今日大雨,童家高樓的人所剩不多,多半都在碼頭上了,並不是動手的好時候,因此小公子來了,童慎只能把剩下的人都派下去阻你。」
「此刻他身邊空無一人,咳……」孟凜實在嗓子疼,只好喝了口水,「我就讓常叔動手拿他,能拖延一刻樓下群龍無首,也算不給你添麻煩。
「後來童慎應當是知道大勢已去,就被個同夥一道拖走了。」孟凜有些惋惜,「其實常叔已然盡力,是我給他拖了後腿,沒能攔住童慎。」
孟凜所言合情合理,他幾乎就是個一無所知的局外人。
白燼無心再追究,他淡然道:「沒攔住就罷了,等我明日回了衙門,就去通緝童慎。此事你別放在心上,冬日裡……」
白燼盯著孟凜的脖子看了會兒,「傷不好養。」
「畢竟你說,重傷難愈,最忌勞心費神。」白燼把目光移開了,「孟公子這紅痕怕是幾日難消。」
孟凜下意識往脖頸上摸了摸,白燼看得倒是無波無痕的,孟凜卻聽得彆扭極了,偏他不是個正經人,能把白小公子的話都想歪了,他輕咳了幾聲,才啞著聲音笑了笑,「那小公子可得看住我,出了門怕讓旁人生了誤會。」
白燼眉頭微皺,「什麼誤會?」
「……」白燼說完才回過神來,孟凜真是深諳如何讓他難以為情,他幾乎白了孟凜一眼,「孟公子嘴上不饒人,以後可是要吃虧。」
孟凜仿佛心大如天,這會兒已經忘了方才心裡的不痛快,他打趣道:「吃虧不吃虧的,如今還不是小公子說了算,我可是身嬌體弱的,白小公子想讓我吃虧,那我怕是在劫難逃。」
白燼咬著字加重了語氣:「孟凜。」
孟凜知道白燼再調戲不得,當下又咳了一聲,嬌弱地把手伸到火盆上暖了暖,「小將軍可別生氣,今日我也算傷者,出言無狀怕是不適當罰。」
孟凜的嘴是連受傷都堵不住的,白燼從前被孟凜玩笑多了,這會兒偏偏不想讓他得意,「你自己也說了,適不適當我說了算,孟公子可要慎言。」
孟凜眨了眨眼,白小公子今日好像生了刺,不是調戲的好時候,他故意咳了幾聲,「哎呀,我今日說起話來實在是不大方便,沒有想惹小將軍煩憂的意思。」
白燼橫眉瞪著孟凜看了會兒,沒再說話了,還好現在的孟凜還知道見好就收,還不是那副對著他殺人誅心的樣子。
外面的雨聲好像是小了些,雷聲已經遠去了,不知今日淮水的水位高了多少。
孟凜安靜坐著便有些溫雅模樣了,但白燼儼然是一副心裡有事的樣子,今日之事未平,白燼只有人是安坐在此的。
孟凜明白白燼在想什麼,他溫聲道:「白燼,煩憂不值當的。」
他的聲音伴著愈來愈小的雨聲,比方才已清亮了許多,孟凜道:「雨停了便是天晴,今日的雷霆看著唬人罷了,明日也不過了無蹤跡。」
白燼知道他的意思,他摸著自己冰涼的衣服回了暖,語氣淡淡的:「你如此說,我不煩憂。」
作話:
個人覺得脖子上的紅痕還挺澀的誒……
本意是想寫孟凜和白燼雖然各有目的,作為上卻是不謀而合了,但很遺憾筆力不夠沒有完全表現出來請多擔待
第19章 天明
雨打著屋檐落在階前,點點滴滴,濕透了長階。
周琮一路淋著雨被拉到了童家高樓,他像個撈起來的落湯雞,墨綠色的官袍浸透了雨,堪堪掛在身上,全然沒了巡撫大人的樣子。
他是個拿不起刀的文官,倒不會被砍殺的場面嚇破了膽,但冷鐵的凜冽同那冬日的風雨蕭瑟混在一起,像是刮著人的後脊,殺著人的威風,周琮再直不起腰杆,他被丟在長階上,瑟瑟地看著童家敗下陣來。
周琮幾乎是蜷縮在石階上了,沒人看著他,也沒人管他,可他冷得直發抖,腿也是軟的,連走回巡撫府上的力氣都沒有。
「周大人。」周琮聽到有人喊他,但他沒應,仿佛是聽錯了。
林歸端著杯熱水站在旁邊,又喊了聲:「周大人?」
周琮這才抬起頭來,他看見是林歸,眼神先是愕然,接著又冷冷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林歸看著他嘆了口氣,他將那杯熱水遞到他跟前,「周大人,小將軍也不想您在這大雨里凍壞了,喊小人送了杯熱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