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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燼面色緩了些,道:「我家中有些緊要之物,還勞煩你留下一守。」
未朔順著他的視線,心中明了:「是。」
孟凜拔出了箭來,他懂些醫術,皺著眉把箭放在鼻下嗅了嗅,「白燼——」
他抬眸發現白燼也在看他,四目相對之下,孟凜眉中舒了開來,「今日這賊人來勢洶洶,竟有些像衝著你來的了。」
「這幾個山匪……」孟凜想著道:「你既留了他們的性命,我看還是挪到我的院子裡關在柴房,免得又有人找上門來。」
白燼:「也好。」
「只是……」孟凜面露難色,「我與常叔怕是力不能及,還得麻煩這位未朔兄弟。」
未朔察言觀色,馬上領旨似的道:「屬下領命。」
夜裡的風卷了下白燼的衣袖,仿佛沾染上了他冷冷的殺意,忽地起了陣肅殺的北風,颳得一陣寒涼。
白燼未再多言,轉身往門外去了。
跨出門外,大門處立了根長槍,乃是當年秦裴常用的兵器,屋檐只能擋住一半的風雪,長槍已不如當年那般鋒芒。
白燼卻將那根長槍取了下來,門外還有山匪騎來的馬匹,白燼一牽馬繩越上馬背,隨即橫著那繫著紅纓的長槍,在黑夜裡奔向了嘈雜的街巷。
作話:
註:「死生,天地之常理,畏者不可以苟免,貪者不可以苟得。」出自歐陽修《唐華陽頌》
第6章 師徒
嬿杉挺
冬月里的風呼呼刮著,白燼迎風坐在馬上飛奔,火光四起,馬蹄聲混著喊殺聲混亂地在耳邊炸了開來,白燼握緊了長槍,一身的素色白衣迎風颳得猶如獵獵的旌旗。
山匪橫行時不論老少,見人就搶,一個凶神惡煞的賊人搶著一袋子糧食,竟拖著個老人從屋裡到了街上。
「我的糧食……你們遲早會遭報應!」老人哭喊著不放手,卻只惹怒了那山賊,提起刀來就要砍了那死抓不放的手。
「鏘」的一聲,刀被把長槍給攔住了,那山匪只靠著把刀橫行,卻沒什麼真本事,被這一槍震得手臂發了麻,連刀也沒握住,一屁股往後倒了下去。
「鼠輩。」那並不鋒利的槍刃劃出個弧度,染上了濺出的血色。
老人抱著糧食也後仰著坐在地上,年紀大了暗夜裡看得不大清楚,他卻認得那把長槍,嘴裡不住地喊了聲:「秦老將軍……」
那老人身後剛好來了家人把他扶了起來,那人倒是耳清目明,面上喜道:「白,白燼!是白燼回來了!」
白燼被句「秦老將軍」說得心裡動容,卻沒時間多說什麼,只道:「進去藏好。」
白燼一躍上馬,長槍所及之處,掀起陣陣慘叫。
他一人奔出一條長路,騎著馬幾乎引了一路的山匪過來,砍刀多得冷光溢了出來,他才勒住馬繩轉過了身來。
暗夜裡只有路旁的火光,白燼坐在馬上挺直如松柏。
那匪首大當家騎著馬在一眾山匪後邊,定睛看著白燼手裡的長槍,他摸著臉上的刀疤,「老天待我不薄,不僅讓秦裴死在我前頭,還給我個機會殺了他的徒弟。」
「哈哈哈……」他獰笑著道:「你一個人也想擋我幾十個人,今天就讓你知道逞能的下場!殺了他——」
那伙山匪立刻一擁而上,烏壓壓的人頭混著刀光,朝著白燼的馬砍了過去。
白燼一夾馬腹,從那馬上一躍而起,踏著刀尖騰空起來,長槍隨即旋著圈往四周一挑,山匪被股勁風裹挾著後退了幾步,刀劍嘩嘩落了一地。
弩箭隨著那刀落地的聲音從暗處射了過來,麻藥見效極快,中箭的山匪立刻倒地了一圈。
暉影的三個暗衛提刀跳出來,身影如魅地在山匪中來回。
白燼踏了下馬背又騎在了馬上,正正對著那山匪的大當家。
大當家握緊了手裡的砍刀,他多年也正是與這把長槍對著,那時尚且年輕的他第一次知道了落草為寇的山匪與征戰沙場的將軍之間的雲泥之別,亂世之下,被貶的將軍和山賊本身沒什麼區別,只有誰的刀更狠的區別。
二十年過去,山匪還是山匪,秦裴又成了將軍。
「駕——」兩匹馬飛奔起來,兩人迎著一砍一掃,白燼偏身半坐在馬上,那山匪往後一仰,兩人正正擦身而過。
馬頭又飛速地調轉了過來,長槍與刀碰撞出火星,那山匪的手勁十分大,生生震得白燼吸了口涼氣,白燼掄著長槍偏轉著往下掃去,山匪一躍半胯在馬上,錯著鋒芒,衣袖被白燼劃斷了截,像片羽毛飄了下去。
山匪躍下時借著力橫刀砍下,白燼後退一步,橫著長槍接了下來,卻只聽「哐」的一聲,那把長槍被多年的風霜雨雪折磨得沒了脾氣,從那橫刀砍下的地方,長槍竟生生斷成了兩截。
山匪怒喝了聲,「沒了武器,我看你還能如何!」
白燼漠然地將那半截槍扔了,留下帶著矛的那半,他一手勒著馬繩避開山匪的砍刀,繼續用那半根長槍當了劍使。
寒風吹起白燼的衣角,那一身的白衣好像送葬的素衣,眼裡的清冷更帶著凜冽的沉沉殺意,像是在這暗夜裡有了種與眾不同的孤傲似的。
白燼虎口不可抑制地疼了下,他吸了口寒風裡的冷氣,腦子裡驟然清醒,這才接下了剛砍到身前的重重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