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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危之事。「白燼神色認真,「我不敢同你玩笑。」
「……」說到正事,白燼總還是油鹽不進的,孟凜別無他法,無奈道:「可我還是擔心你……」
他話間一頓,有些話哽在嘴邊不便說出,若是論單打獨鬥上陣殺敵,白小將軍無往不利他並不懷疑,可是詭計陰謀人心算計,從前的白延章輸了一頭,白燼獨自去問……孟凜還是有些擔心他是否能處理好其中的輕重緩急。
「也罷。」孟凜將手收了回來,「我讓陳玄去跟著你,他是我此行特意找的,只走這一趟的話,應該還是武功夠用。」
「好。「孟凜收手時胳膊擦著了白燼的耳側,他仿佛是不大明顯地偏頭去蹭了下,白燼和緩道:「你等我回來。」
……
幾近午時,古漠別院外。
白燼還在不遠處望著院牆,陳玄站在白小公子身後,他一面記得自家公子的囑咐,儘量同白燼少搭些話,一面又有些欲言又止。
「白小將軍……」陳玄忍不住道:「如今青天白日,現在打探是否有些不大方便?」
現在將近午時,白燼也並未換什麼衣服,帶著陳玄就直奔了別院,旁人打探也多少會考慮些隱蔽事宜,怎麼白小將軍的正大光明處處都要這般顧及?
白燼對著日頭看了眼,「古漠別院每日換班三次,午時之前人心浮躁,正是守衛鬆動的時候,反而晚上因為天色已晚,人手大增,這才選到午時,而且……」
白燼話間戛然而止,直接瞅準時機翻過了牆去,他回頭見陳玄趕忙跟過來了,才簡單解釋了句:「塔爾躂有午休習慣,身邊不放旁人。」
「哦……」陳玄應了一聲,又是一言不發地跟在了他身後。
陳玄從前跟孟凜呆在祁陽的時候,和白燼沒有打過照面,他不像吳常那般看他長大成人,卻也多少見了他的成長,如今他和公子……說不出道不明的關係,陳玄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白燼這些日子的打探並非無用,他幾乎是輕車熟路地翻進了塔爾躂的寢殿。
五部奚中的大將軍地位堪比首領俟斤,塔爾躂掌著兵權,地位很高,他掌權多年,二十年前領兵的是他,如今還是他硬骨之下撐起木昆氏的族人前途,但這個老將軍其實已經是垂垂老矣的模樣了。
塔爾躂有個不外傳的習慣,午時休息身邊並不放人,空蕩的大殿裡只有他一個人,陳玄聽命守在門邊,白燼一人推開了厚重的大門。
一絲日光從門口照了進去,奚族古樸的木製花紋之下,似乎是揚起了灰塵。
「誰?」簾帳後傳出個聲音不怒自威,塔爾躂並未起身,接下來的話用的是奚族的語調:「哪狂孛之徒膽敢惹人安息。」
白燼沒聽懂話,直接一步一步往合上的帳中走去。
那簾帳中沒了旁的動靜,裡頭像是蟄伏了只猛虎,待白燼步子靠近,突然就伺機而動般地刺出彎刀來。
一把月牙形的彎刀同白燼的劍卡在一起,白燼注視著帳中步步謹慎,那動靜突然,眨眼間就是金石相接。
「宋人?」塔爾躂穿著寢衣,赤著雙腳踩在地板上,他看清白燼的臉後又換了語調,「你是……宋人那邊的將領?」
塔爾躂花白了頭,長辮下的面容也帶了蒼老,可他手裡的力氣似乎老驥伏櫪,他彎刀一別,鏘然退了劍去,「我族已經退敵,求和的使臣涼州求見,你還來幹什麼?」
他沉聲地用了句奚族話:「難道你還想要我的性命?」
「塔爾將軍。」白燼橫劍後退了步,「奚族毀約入侵本就不是義舉,從前木昆氏求和之心顯著,你們的首領俟斤甚至給大宋遞上密函,如今竟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塔爾躂聽著宋話反應了會兒,「你叫……聽下面說,你是大宋的新將,叫白燼,這次打了勝仗,你不去領你的功,來我這裡幹什麼?」
「白燼……白將軍……」白燼語氣冷了幾分,「你真不記得白將軍了?」
「白……」塔爾躂刀間微動,一時閃了絲正午的烈日,記憶正同突然的日光一閃,穿越著往日的塵土突襲了塔爾躂的腦海——振翅的大雁飛過山脈,又被高山的寒意逼回了草場;刀鋒相接的戰場之上,砍刀聲、嘶鳴聲、哀嚎聲充斥著耳際,蒼涼的呼喊聲淹沒在了沙土烈火中。
「塔爾將軍的選擇無人可以撼動,呼雲小姐思念兄長,又礙於迢路戰火,只得今日托我送了書信過來。」
「大宋的皇帝若肯仁愛善待我族,我木昆氏也不願此後刀兵相向,願有臣服之心,但皇帝要看書信,我塔爾躂奉上就是,何必拿呼雲來做交易。」
「呼雲,別看了,大宋的那個將軍已經死了,你眷念的宋土只有不見血的刀兵血刃,沒有我奚族的純粹草野。」
「呼雲化作天上的雲雨,化作草場的珠露,木昆氏的馬兒吃不盡原野的野草,五部奚的兵馬踏不進山裕關的城牆。」
……
塔爾躂回過神來,他竟是用著標準的大宋中原語調說了個名字:「白延章。」
「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塔爾躂彎刀一抬,「你是來,為他討回公道的嗎?」
「公道?」白燼抬眼間握緊了長劍,「你說什麼是公道?白延章同你書信往來,便是和你勾結為禍,是為通敵,歷史不留罪人,塔爾將軍,你如今可還活得正當好,旁人……旁人就沒有你這般命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