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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借著這對視的片刻,白燼仿佛連同今日心中所有想過的糾結與不忿,忽地起了軒然大波,推著他開了這個口:「那我呢?」
「孟凜。」白燼胸口驟然跳得洶湧激烈,他口中的話幾乎都要顫抖,可他卻是重複地問:「那我呢?」
幾乎是一字一句。
馬車才離開宮門不遠,未到鬧市,車轍壓過路面的聲音仿佛連綿不斷地往心上傾軋,混著加重的呼吸與心跳在狹窄的馬車裡響個不停,分秒的沉默讓這條回府的路仿佛拉長到了無窮無盡。
白燼他……說了什麼?
孟凜忽地起了耳鳴,重若千鈞的字眼砸在他的心上,仿佛要將他捶進萬丈深淵裡,他還未來得及將那神思一點點尋回來,白燼忽地又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白燼的力氣很大,他是使勁地握了上來立馬又小心翼翼地鬆了力氣,抓著他的手讓孟凜下意識閃躲的臉又正對了回來,白燼是在克制著他的情緒,但那向來冷淡的眸子竟像是染上了一絲血色,心頭衝撞的情緒幾乎將他來回地分成了兩半,理智與欲望讓他的手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白燼卻是又艱難地緩緩鬆了手,他閉上了眼,「是……是我……唐突了……」
白燼終究是沒能等到孟凜對他坦誠相待,他等了實在太久了,他從冬雪中走出來,卻把孟凜永遠留在了那一場大雪裡,自此多年來的孤苦無依中,他多少個寒夜想起往事,他點起安神散想要從夢裡窺見一點故人的影子,卻總是……事與願違。
他想過就這樣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同他走下去,可心底的欲望像是看不見的大網,收緊時勒得他喘不過氣來,讓他不得不一吐為快,讓他不得不賭上來日開了這個口來。
可他再對上孟凜的眼睛,他的意氣又漏了大半,倘若孟凜並無回應,他們今後,又會走上從前的那個結局嗎?
「白燼。」孟凜卻在這關頭又將白燼的手抓了回去,他喉間動了動,他從未見過白燼這般模樣,一向清冷的小將軍連對他笑都是淡淡的,就連他抓住的手都從未如此熾熱過。
「我……」孟凜要艱難地開口了,可他這一抓仿佛是給白燼填補了泄掉的勇氣,他竟是反手用了力氣,將孟凜的手狠狠地握了過去。
本是靠近著相對而坐的位置,白燼稍微起身,又是拉著他的手的動作,便正像一整個將孟凜包進懷裡,他用著一種絕對壓倒一般的動作,俯身了下去。
白燼正正看著孟凜的眼睛,他佝僂著身子,低垂著頭,手間把孟凜的手抵在了馬車的車窗上,從而對著他的嘴這般親了下去。
他邀他同舟共濟,也想和他……沉浮與共、唇齒相連……
第46章 中毒
這太突然了……
孟凜絲毫沒有力氣把白燼推開,白燼碰到他嘴唇的那一刻他甚至閉上了眼。
白燼對他……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嗎?燕閃艇
從前比鄰而居時,鄰家的小公子其實並不如何搭理他,沉默寡言的白燼同他並沒有千言萬語可說,他以為是直到秦裴不在,小公子沒了師父,孤身的少年這才將軟弱的一面露出了些許端倪,才讓孟凜趁機而入地分得了幾分真心。
孟凜是想將這些真心視若珍寶的,可白燼尚且不過十七,他謹守著禮義廉恥與忠孝仁義,他身上還背負著家國的期許與希冀,他哪裡會懂得這些同世俗相悖的魚水歡情呢?
孟凜便在玩笑之餘,當真地將自己多少拔到了兄長的位置。
可白燼竟然在這時候……對他吻了上來。
白燼很是規矩地貼在他的唇上,與他手間幾乎強勢的力氣仿佛千差萬別,他溫柔得像是春風,連纏綿交纏在一起的呼吸仿佛都放緩了許多。
獨剩了胸口一團烈火燒往四肢百骸,在驚心動魄的心跳聲中燃得他再不得理智。
孟凜心驚肉跳地想:我是不是這般親過白燼的……
可他想不起來了,他閉上眼便仿佛被鋪天蓋地的黑暗籠罩了,在這昏然的天地里找不出一絲的清明,他耳畔驟然又浮起些他幾乎要淡忘的回憶——
「他可是南朝派來的奸細!」
「那是亂臣賊子!南朝不過一群叛亂的烏合之眾……」
「他處心積慮地接近當朝太子,肯定是意欲禍亂朝綱!好在奸計沒能得逞,實在是報應,報應!」
……
潦草赴死並非他想要的,但無數人戳著他的脊梁骨對他說三道四,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語入耳,並非是一丁點分量都沒有。
他仿佛從深淵裡掙脫不了,可白燼……白燼是站在光里的人,他怎麼能跟自己一道沉淪,怎麼能被自己怎麼也分說不清的身世給拖累呢?
倘若將他對白燼的感情放在情愛的位置,他又忽而清醒地想起往後來,若是風光霽月的白小將軍知道了他的身世,他是會謹守律法地將自己送進大牢,還是會因為私情而徇私枉法地放自己離開?
那自己又將如何自處,他又如何會有臉面再安放這份白燼豁然捧出的真心……
孟凜睜開眼,他輕輕抿了下嘴,白燼便緩緩從他臉上抬起來了些。
近在咫尺的眼睛對視著,白燼手裡收了些力氣,卻依舊保持著這個動作,呼吸纏綿地難捨難分,白燼極輕地說了句:「對不起……」
「我……我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