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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燼掀開帘子的時候林淨山都沒有反應,他翻著醫書撓了撓頭,那滿頭的頭髮未經打理幾乎散了下來,滿地的狼藉里混著醫書和被他揉掉的紙團,白燼走過時差點踩到。
「林太醫?」白燼試探著喊了一聲。
林淨山好似是被驚了一下,他猝然抬起的眼裡有些發紅,掛著黑黑的眼圍,像個不修邊幅的乞人似地,「白,白將軍?」
「白將軍你,你怎麼也臉色不好?」林淨山站起身的時候有些不穩,立馬被白燼給按住,讓他不必起身,這一眼見到白燼,林淨山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沮喪道:「辜負將軍指點,下官竟然還沒有尋到合適的藥方。」
「但也快了。」他從滿桌的紙頁里翻找了會兒,「尚且有兩位藥材,還需,還需再比對一番,藥已經吩咐下去煎了,或許明日後日,就可看到效果。」
看到林淨山這個模樣,白燼在衣袖裡捏著孟凜給他的紙條,他卻猶豫了會兒,「林太醫,若是能找到現成的藥方,讓你從前的多般嘗試皆付諸了東流,於醫者而言……可會不喜?」
此刻林淨山腦子有些遲緩,他反應了一會兒,拍了拍自己胸脯,「白將軍,你我雖所學不同,但這世間一山更比一山高的事情,其實舉目皆是,如今疫病當前,我為醫者,仁心是非與功勞所得,孰輕孰重,下官心中還是有數。」
白燼考慮到林淨山做了許多努力,若是直接將藥方給他,他從前的嘗試怕是都只能算是徒勞,如此一來對他反倒不公,但林淨山所言的大義,拋卻了功勞的得失,竟是真正的醫者仁心了。
白燼從袖中拿出那張寫過藥方的紙條,他做出一個遞出的動作,同時差不多揖手的樣子朝林淨山彎腰行禮,誠懇地對著他道:「太醫高義。」
林淨山幾乎有些震驚,他甩了甩衣袖,立刻從那地上爬了起來,對著白燼立馬回了禮去,他謹慎地接過白燼手裡遞出的紙條,又將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才將紙條打開了。
「這是……」林淨山見了眼裡放光,他昂起頭來問:「敢問將軍,這是何人寫的藥方?炙麻黃……這最後一味藥,竟然是炙麻黃。」
白燼不便把孟凜的名字說出來,他把眼睛避開林淨山的視線,咬牙說了句謊話,「是林示林院判……」
林淨山的手一頓,這話太容易讓他信服,他捶胸笑了兩下,「原來是師父……原來是師父……」
但白燼立馬抓住林淨山的袖口,「林太醫,林院判不願讓人知道他的行蹤,因而還請您將此事守口如瓶。」
林淨山連道了好幾個「是」,「師父之事……」他又慎重地點了兩個頭。
「如此……」白燼鬆開就要道別,「那我就先不打攪林太醫了。」
林淨山應了,但他又叫住白燼,「白將軍,下官看你的臉色有些不好,既是到了我前面,下官還是給您開服藥吧。」
白燼應承,林淨山熟練地給白燼把脈開了藥方,他好似是知道白燼這病怎麼來的,然後也沒說什麼,就送走了白燼。
這一路走過,白燼回到淮北城裡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最後一線餘暉落入西山的時候,他進了巡撫府上的廂房。
白燼今日著實有些勞累,他進門時閉眼揉了揉眉心,可他往臥房走了兩步,就聽到了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沿著那呼吸聲的方向,一個暗色的衣角從門檻邊露了出來。
白燼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他放輕腳步,視線落往掛在門邊的長劍,正要過去取下劍來,但那門檻邊的人影忽然動了動,那人好像是聽到了開門的動靜,把一隻手從門內伸出。
那手上竟然沾了血跡,接著虛弱的聲音朝門後傳來:「白小公子……」
第113章 出城
喊這稱呼的人白燼一隻手都數得出來,也只有孟凜身邊的人會如此喊他,白燼趕忙從門外走了進去。
「陳羽?你……」白燼看見陳羽以一種偏身的姿勢靠在門後,他露出的後背上插了兩根弩箭,暗色衣服上的血跡看不明顯,但血痕沿著他衣袖底下,已經從他手腕流到了手心。
陳羽像是不敢碰髒白燼的衣服,他伸手出去又縮了回來,在白燼靠近時艱難地露出懷裡的東西,他把上面覆蓋的灰布拉開,「白小公子……你,你舊宅祠堂里,齊恂……」
那灰布後面,就露出了那塊刻有白延章名字的牌位,白燼心弦一崩,他伸出的手顫抖的兩下要去拿陳羽懷裡的牌位,但陳羽說完話突然咳了起來,白燼的動作立即就停下來轉而去兩指扣住陳羽的穴道。
白燼扶著陳羽坐正,他去查看他的傷口,「這是發生了何事?」
「是……是齊恂。」陳羽虛弱地喘著氣,「今天齊恂出城,我,我跟著他咳咳……跟去了祁陽,他在你院子的祠堂里,找到了,找到了這個。」
陳羽將那懷中的牌位用布包著放在前方的地上,「白將軍,屬下只認公子的吩咐,但此物落在,落在齊恂手上,對白小公子,定然不利……因而,因而……」
「我知道。」白燼的一隻手覆上那牌位,白家蒙受冤屈,他連白家的香火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擺出來,因而當年秦裴替他削薄了白延章的牌位,做了掩飾一道擺上秦家的祠堂,也算是為白家滿門尋一個慰藉。
白燼看著那牌位,心口好似堵了什麼,那未曾為白家正名的不甘頓時在心頭澎湃,但他緩了一口氣,立即照顧起了陳羽,「你所為我心中感激,但是誰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