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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燼不喜歡和人身體接觸,因而他只朝孟凜伸出了手,孟凜偏要軟磨硬泡地讓他來扶自己起來,他不抬手,反而是短暫地閉上了眼,「白燼你怎麼還不來扶我?」
「……」饒是白燼心裡有愧,也看出孟凜的故意了,他沒辦法,只好彎下了腰。
孟凜感覺一雙手繞到他的脖頸後邊,又有一把手攬在他的腰上,平穩有力地把他託了起來,白燼如今比孟凜還小,尚且還是個少年,可他竟然力氣極大,生生地把孟凜抱著扶起來了。
這距離有些親密,白燼在孟凜很近的身側問,「還疼嗎?哪裡疼?」
孟凜睜開眼,現在白燼比他還要矮上一點,他看著白燼的側臉忽然心裡跳了一下,他竟然自問:我是不是不該騙他?
但孟凜的好心沒有那麼多,他直接靠著白燼的胳膊又鬆了力氣,「小公子讓我靠一下就好了。」
「……」白燼沒鬆手,卻臉色變得凝重,他正經地喊了一聲「孟凜。」
「你,你別這樣。」
「那我……那我這是疼的嘛。」孟凜軟磨硬泡地對白燼上下其手了會兒,「小公子怎麼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白燼心道我和他很熟嗎?他怎的……白燼又心裡對自己說了一遍孟凜曾經救過他的性命,因而就將這不悅給咽了下去。
白燼扶著孟凜讓他站定,他擺正了手站好了,還同孟凜隔上了兩步的距離,「你其實已經沒事了吧?」
白燼搖了搖頭,「下次別這樣了,就算我下次不攔你,你這樣摔倒了也是危險。」
「君子……君子不立危牆。」
見白燼這般正經,孟凜還真不太好意思和他玩笑了,他笑著點頭,「小公子說得是,我下次一定小心著些。」
白燼輕輕地嘆氣,他下次肯定還要如此做的。
「嗯?」孟凜忽然把身子往前傾了傾,他似乎是去看白燼的表情,「是我讓小公子嘆氣了嗎?如此一來,我心裡要不好受的。」
他還知道為自己不好受?白燼心裡話不能說出來,他淡淡道:「無妨。」
「你若沒事,我就先告辭了。」
「誒——」孟凜拉住白燼的衣角,「小公子,你看今日天色正好,我帶你去聽戲吧?」
白燼斂眉回過身來,擺了擺手,「感謝盛情,我今日還有旁的事情。」
孟凜「嘖」了一聲,「真是生疏。」
隨後白燼就走孟凜院子的正門出去了。
孟凜看著他的背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灰,卻是又出門跟了上去。
他這幾日發現白燼每天都會午前出門,也不知他去做什麼,因而孟凜就悄悄跟在了後面。
白燼從街角拐過,孟凜跟著他進了一條旁的街道,這街道行人一向不多,但街道上有棵十分大的桃樹,因而人人叫那條路為桃李巷。
可那邊沒有李子,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那條街的旁側,就是祁陽縣上的學堂。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都是說的先生。
孟凜往那街角一拐,遠遠就看見了白燼,他竟然停下站在了那棵桃樹下,如今正是春末,那桃樹參天,上面的花都落得差不多了,滿地的殘紅無人打掃,凌亂地落了滿地,而上面還有幾多點綴的殘紅。
小白燼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下面,竟然有幾分畫卷一般的意趣。
隨後孟凜才想起,那街旁是學堂,所以白燼站在這裡……是在聽書嗎?
白燼的師父未曾讀過什麼書,白燼自小也在勤奮練武,就在祁陽的這些日子,的確是沒見白燼去過學堂念書,但他如今這個年紀,的確是可以入學堂讀書的。
孟凜忽然為他有些心酸似的,白燼怎麼也不跟他師父說,他想入學堂呢?
白燼如今端正地站在樹下,聽隔壁先生講課的聲音,他怕是還有自責自己未曾交過學費,卻還聽了人家的課來。
孟凜想這時候出去,可他又顧惜白燼的顏面,若是被自己撞上,白燼肯定還要覺得有愧,為著這個小少年的自尊心,孟凜又轉過了身去。
但孟凜聽了一耳朵那書齋里傳出的聲音,那講的正是《詩經·採薇》一篇。
日頭繞過正中,到了午後,白燼平日都是上午聽了學就回來,然後備著師父的午飯,午後等師父睡下了,再做些自己的事。
誰知孟凜又爬上牆頭來找他了。
「小公子,你過來一下。」孟凜見白燼好像並未聽他的,他抬高了聲音:「小公子,你若是不過來,我可要把你師父吵醒了。」
「……」白燼覺得他可真煩,一點都不想理他,但他還真不想讓他吵醒師父,只好走到了牆下,「你有何事?」
白燼那語氣有些生硬,孟凜嘟著嘴道:「小公子,你過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道。」
見白燼好似不為所動,孟凜一隻手抓著牆頭的樓梯,另一手鬆了下來,「白燼,你若是不來,我可要跌倒了!」
「……」他跌倒跟我有什麼關係?但白燼無奈,「你先下去,我去走正門。」
孟凜一口應道:「好!」
白燼推開孟凜的院門,卻見孟凜在庭院正中擺出了一張桌子,上面還置了筆墨紙硯。
孟凜在桌前招呼道:「白燼你快過來,平日怕你覺得我是不務正業,今日還想跟你顯擺顯擺,我也並非一事無成,恰巧給你寫幾個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