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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生因果循環,孟凜那次在獵場上點燃火藥,要殺他的方扶風葬送在了青山獵場的泥土之下。
孟凜想起他是因為前些日子受傷時,竟然無端夢見了前世入獄刑部大牢的場景,他死前也不知是不是單單只為了放下狠話,他同方扶風說:「你以為我查到這一步,靠的是孟家嗎?不是……」
那時候方扶風竟然惱怒地問他背後是何人,問他是不是背靠六皇子齊曜,但他居然不知道江家。
正如同面前的孟隱與朱啟明不知道他身後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嶺中。
而孟明樞是從嶺中把孟凜逼回去的,他一早就知道孟凜身後還有一個江家。
孟隱好似是思忖,卻終究是冷笑了聲,他坦然道:「你如今已經插翅難飛,我也不怕告訴你,沒錯,方扶風是我的人,他是我派到北朝去的暗探,這事是父親默許,他用了我的人放在齊恂身邊,不過我現在也不想探究你是怎麼知道的了,方扶風已經死了,我也的確知道你在北朝的過往,是我告訴了朱啟明你曾經在北朝為官,因此他對你無比忌憚,轉為對我言聽計從。」
「然後呢?你知道了這些又有什麼用?」孟隱把手搭上牢房的鐵桿,他被孟凜點破,就抬起頭將他隱藏的情緒全都放開了,「若不是父親跟我說,我不能親手殺了你,不然你能活到今天?父親竟還是偏愛你的。」
孟凜對孟明樞的「偏愛」嗤之以鼻,可他看著面前的孟隱,更是遺憾地發現,這孟家王府里,竟養不出什么正常的兒女來,這個孟隱也是個瘋子。
孟隱抓住門鎖搖了搖,他掏出鑰匙插進了鐵鎖里,慢悠悠道:「你倒是知道得真多,那我就說些你不知道的。」
鎖鏈一滑,孟隱將牢房的門推開了,他慢步走到牢房裡,靠在了一邊牆上,「你是不是覺得你我的眉眼生得很像?」
他把手搭起來,按住了牆上的一個機關,「但你我的眉眼其實都不像父親,像的,是你那個短命的母親。」
提到母親,孟凜的眼神變得有些凌厲,但他耳邊接著傳來了機關轉動的聲音,那聲音還伴隨著一陣鎖鏈顫動,孟凜忽而回頭一看,發現那從牆上伸出鎖住他手腳的鎖鏈在往牆裡收縮。
鎖鏈拉開了孟凜的手腳,他被迫站起身來,後退著往牆邊站去。
孟隱看著孟凜這被迫的動作,說話的語氣輕快了些,「你幼時被王府里的其他人針對,其實是因為你不懂進退,不懂審時度勢,你非要冒尖地讓父親看到你,但我從幼時就懂得,以我的身份只能韜光養晦,因為我的母親,不過是個身份卑賤的侍女,她是孟明樞從前喝醉了酒,隨意寵幸的女人,人人都說她沒有富貴命,生下我的時候就難產而死,可她是難產而死的嗎?」
說到此處,孟隱眼含恨意,「她不是因此而死,他是生下我之後被孟明樞親口下令處死的,只因那時他還要趕回江南去迎娶你的母親。」
「孟明樞是早在入京為官之前就與寧素素有了婚約,可他為了自己的前程又在京城娶了富貴正妻,但他依舊對寧素素念念不忘,因而就寵幸了我那與寧素素眉眼相似的母親,所以我的母親……」孟隱狠狠地按在了那個機關上,「是因為你的母親而死。」
孟隱的手按下去,那套在孟凜身上的鎖鏈居然快速響動,拉著孟凜的身子狠狠地撞在了牆上,直到將他死死扣在後牆才停止了動靜。
「你……」孟凜撞得五臟六腑生疼,手腳全都被固定在了牆上,他忍著疼痛道:「你明明知道殺你母親的是孟明樞……」
「父親?怎麼會是父親……」孟隱低低地笑了下,他撥開自己的衣領,露出了下面那條長長的疤痕,「你看到我這條傷了嗎?這是父親給我的,父親說只要我在這條傷疤下面活下來,就不追究我的過往……」
孟隱的眼裡閃過從前,他似乎看到自己尚且還是幼孩的時候,他瑟瑟發抖地躲在床下,眼裡全是殷紅的血色,他竟然看見孟明樞殺死了他從前的正妻與長子,鮮血一直流到床下,年幼的孟隱看著那仿佛爬蛇一樣的血朝自己流過來,終於忍不住發出了害怕的聲音。
「孟隱?」孟明樞彎下身子,他殺了人的眼裡有些血色,那身軀在孟隱面前仿佛比修羅還恐怖,他低聲說:「你出來吧。」
孟隱仿佛四肢不聽使喚,他從床下爬了出來,他好像被嚇傻了,連哭都忘了,他瑟瑟地喊了句:「父親……饒命……」
孟明樞刀上的血還沒擦乾,他冷冷地問:「你不想保護父親而死嗎?」
「我……我……」孟隱使勁地搖了搖頭,馬上又胡亂地點頭,他嘴裡好像也開始胡言亂語,「父親,求你父親,兒子,兒子今日什麼也沒看到,兒子可以替父親做任何事情,父親你……你看看我的眼睛……」
孟明樞竟然在那一刻一愣,但他依舊一刀從他脖頸劃到了胸前,那一刀並沒有下死手,孟隱在疼痛里聽到父親說:「只要你在這條傷疤面前活下來,我就不追究你的過往。」
……
孟隱痴痴地說了一句:「父親,父親還是在乎我的性命的,至少……」
他又憤恨地看向孟凜,「至少他准許我只要能贏了你,就讓我來繼承他的位子。」
「所以,孟凜。」孟隱一步步走向動彈不得的孟凜,「你告訴我,你把孟瑤藏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