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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凜微微點了個頭,他自然地咳了兩聲,然後偏過身來,對著外頭守著的兩個官差躬身行了個禮,「辛勞諸位。」
那兩人被孟凜這反應一時嚇著了,趕忙一道回禮了過去,「四公子客氣,我等只是有些,有些事情想要求問,您,您重傷未愈,這是……」
孟凜一隻手覆在傷口處搖了搖頭,「小傷罷了,我這番出門……」孟凜停頓露出傷心的神色,「我方才醒來才得知老師他……故而想要去見一見他。」
那兩個官差拿手肘杵了下對方,不好意思地發問:「既然如此,不知公子可否向我等告知下那日的具體情形?首輔大人無端受害,我等也要好生調查。」
孟凜先嘆了口氣,他一臉的難過好像並不想提及,「我備了馬車要去看望老師,二位如若不棄,就隨著一道過去吧。」
孟凜說罷就帶著陳玄往外走,那兩人趕忙跟了上去。
馬車上孟凜一直靠著,那馬車的顛簸讓他微微閉著眼,仿佛是忍著疼痛,馬車駛出許久,他才輕聲道:「那日老師與我在國子監散步,卻不想那滿庭的樹梢上還藏了殺手,那人穿著綠衣掩人耳目,拿著砍刀就要對老師不利,老師年邁,可我……」
「是我沒用。」孟凜複雜的神色下錘了下自己的胸口,「受了傷也未能救下老師,如今……」
孟凜思及傷心之事,仿佛就不願再往後說了,他那傷口也的確顛簸下疼得厲害,那兩個官差看著臉色試探問:「不知四公子可還記得那刺客的長相?」延陝庭
「既是刺殺,又留了活口。」孟凜搖頭道:「哪有不蒙面的。」
「那……」兩人還要追問,馬車卻停了,陳玄在外道:「公子,楊府到了。」
第122章 暈倒
楊府高掛白綾,紛飛的紙錢在往靈堂去的路上飄了一路。
楊清譽原是沒有娶妻生子的,他從前仕途大起大落,仿佛是看穿了世間功名利祿,只想求個明主輔佐成就功業,為著世間讀書人開萬世太平的心愿兢兢業業,卻死得這般潦草。
但他即便沒有兒子,替他守靈堂的人卻不少,那靈堂里低聲的啜泣斷斷續續,他從前提攜過的人都來給他弔唁守靈,門口一聲通稟的聲音惹得眾人抬過了目光。
孟凜一步步從門口走到靈堂,陳玄若即若離地在身邊扶著他,他慘澹的面色添上一身素衣,在那烈日下竟然更顯得憔悴了。
待進了門,孟凜「撲通」一聲在靈堂前跪下了。
這一跪里大概是有三分鐘真情在的,若非是立場不一樣,楊清譽無論放在哪個朝廷,都還算是個好官,孟凜又非當真是個白眼狼,他自然知道他能在內閣升官靠的是楊清譽的提攜,知遇之恩不可忘,但他躬身磕頭的時候又閉了下眼,許是心虛如今楊清譽死了,自己還得靠他來洗清嫌疑和賺得名聲。
「老師大恩。」孟凜磕了三個響頭,但等到陳玄替他把香插好了,轉頭卻發現孟凜沒有半點站起來的意思,他筆直地跪在靈堂前,竟如同孟凜從前在吳常的靈位前一般。
陳玄小聲地在旁邊勸道:「公子,你身上還有傷……實在……」
實在不必做到這個地步。陳玄這話不便當著眾人來說,但是他並不覺得孟凜真的對這個楊清譽動了什麼真心,可他現在這……
旁邊也有楊府的下人抹著眼淚過來了,「孟大人,聽聞您也是受了傷的,您還是先起來吧……」
孟凜搖了搖頭,他應對著周遭傳來的目光,依舊虔誠地跪在靈前,「老師從前對我諸般照顧,跪一跪是我應該的。」
旁人無奈,只好又退到一邊。
這靈堂雖是掩著門,但其實很是悶熱,經久不息的燭火炙烤,外頭還有烈日灼灼曬著屋頂和微微閉上的門,孟凜跪了不久,就出了一層悶悶的汗,惹得他那傷口處微癢難耐。
孟凜那慘白的臉色看得屋裡的旁人愈發心驚膽戰,漸漸有人討論起了他的身份,又知道了那日他是和楊清譽一同受了傷,今日竟然一醒過來,就在楊老的靈前守著。
日頭折射過正中,又偏轉著別方照射過去,時間緩緩流逝過去,孟凜生生跪了一個多時辰,身子都有些跪不穩了。
陳玄看孟凜咬牙堅持,不解之外心中有些急了,他乾脆一道跪在旁邊,側身問:「公子……您多少還是顧惜一下自己的身子,您這……」
「快了。」孟凜低下頭,他緩緩抬起一隻手覆上自己傷口的位置,疼痛的感覺下他微微皺了下眉,緊接著旁邊看著他的一人驚呼了聲:「血,出血了!」
孟凜把手抬起來看了一眼,那手上沾染著殷紅的鮮血,順著視線看到他胸前的傷口,洇出來的鮮血竟已經染紅了他素色的白衣,扎眼地撞進人的眼裡。
孟凜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竟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沾上血的手垂落在地,隨後猶如斷翅的鳥羽,偏身就倒下去了。
「公子——」陳玄即刻接住暈倒的孟凜,孟凜本就傷勢未好,這會兒竟然跪暈了過去。
這一暈動靜有些大了,楊府的人如今沒有主心骨,實在怕出了什麼事情收不了場,趕緊讓人七手八腳把孟凜挪去了廂房,又快速去請了大夫過來。
然後余了前來弔唁的人圍作一團,那幾個披麻戴孝的讀書人摸了把眼淚,「想不到從前聽聞醉心風月的王府公子,竟然是個有情有義之輩,今日竟為了跪拜恩師,不惜捨命……」